纱织回家以后,在厨房喝了杯水。她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看放在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有一根晾衣绳。她在百元店买到了这根绳子。当时她正空着双手走出超市,如果百元店后,就心血来潮地走了进去。
她在找绳子。那种不长不短,坚固耐用的绳子。
最后发现了这根凉衣绳。单纯从用途来看,散发着清洁感的鲜艳颜色似乎不是很合适,但是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纱织把绳子拿到收银台,付了钱以后接了过来。这次她是用买的。她很高兴自己能够自然地去付钱购物,感觉自己稍微变正常了一些。
她拿出凉衣绳,差不多长5公尺。看起来虽然不粗,但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她环顾屋内,想找到能够挂绳子的地方。那个地方必须足够坚固,能够受得住自己的体重才行。
在室内环视一周后,她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要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家里怎么可能刚好就有那么个地方。她不由得开始讨厌只顾着买绳子的自己。诶,不管干什么都干不好,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
她茫然地看着客厅里的柜子。相框内放了一张树海的照片。去了青木原后的一个星期,史也给了她这张照片,之后她就一直放在相框里。
这是拯救你的唯一方法——小夜子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在她说出自己在21年前犯下的罪过以后,小夜子就曾这么对她说。
即使现在也不晚,你要去自首。滨冈小夜子这么对她说。
“因为你还没有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罪行,所以就无法珍惜自己。马上把这种虚假的人生抛开,去警察局把,我陪你一起。”
纱织知道她说得都对。自从杀了婴儿的那天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变得不正常了。无论干什么都不顺,没法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虽然也有男人追求过自己,但都是一些人渣。
只是,自己一旦去自首的话,她只担心一件事情。自然,就是仁科史也。她不知道现在史也在哪儿,有着怎样的生活。但是只要自己去自首的话,警方也会追问仁科的罪责。
纱织把这样的心情告诉了滨冈小夜子,她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那我去查查仁科先生的下落,然后征求他的同意。他也是罪犯,所以要请他和你一起自首。”
史也会同意吗?纱织看到不安,但滨冈小夜子用强硬的语气说:“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因为杀了人,当然要偿命。如果他不肯的话,就会遭到逮捕,你根本没必要犹豫。”
滨冈小夜子的女儿曾经惨遭杀害,所以她的话就具有强烈的说服力。纱织回答说:“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两天以后,她们一起去了青木原。因为滨冈小夜子说,她想去看看那里。还对纱织说,你也该去看看。
最后决定她们会按照和当年一样的路线前往。她们先去了富士宫,发现街道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自从父亲去世以后,纱织已经九年没有回来了。当她告诉小夜子这件事的时候,她问:“你父亲应该年纪不大吧,是生病吗?”
“是火灾。”
纱织回答。暖炉的火烧到了窗帘,有烧到了墙壁。那天晚上,洋介参加完宴席之后回来,就在二楼睡着了。大火扑灭以后,才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守灵的时候,纱织不顾众人的目光,伤心地哭了,像个少女一般地哭了。
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孝顺过父亲。
洋介看到过女儿多次试图自杀,曾担心地问她原因。纱织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只是说了句“我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洋介自然不能接受,他想要带女儿去看精神科,纱织就拼命抵抗,然后就离家出走了。她三天都没回家。回来之后,她和父亲之间也很少交流。
纱织内心里觉得十分对不起父亲。在洋介拼命工作的时候,自己却做出了身为人的最糟糕的行为。自己沉浸在性爱中,然后怀孕,最后又杀了婴儿,埋进土里。
她高中一毕业就直接去了东京,只是单纯为了离开这里,这个有着可怕记忆的城市。毫不知情的洋介在离别时对她说:“只要你觉得能够找到生命的意义就好。”
来到东京以后,洋介也会不时地打电话给她,担心她没有足够的生活费。
过了一年多,她就不得不放弃美发师的梦想。她没能告诉洋介,也隐瞒了自己在新宿当陪酒小姐的事情。
她在24岁的时候结婚了,却没有办法让洋介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由于他们是去夏威夷结的婚,对方是比自己大7岁的厨师。和他结婚单纯是因为他长得帅。但在一起生活以后,发现对方根本就是个烂人。不仅占有欲很强,爱钻牛角尖,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当他把刀子刺进纱织的背时,纱织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在他手上。现在背上还有那时留下的伤痕。
她告诉洋介自己离婚了的时候,洋介对她说,真是太好了。父亲说,自打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时,就知道她找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很是为她担心。
纱织希望下次能找到一个让洋介安心的对象,但是这个愿望终究没有实现。纱织离婚半年后,父亲就去世了。
一切都是自己不好,纱织想。自己是无法得到幸福的,父亲用这种悲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都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来的报应。
之后,她开始偷东西。
“所以你必须面对自己的罪过。”
滨冈小夜子听完纱织的话后对她说。
来到史也家附近的时候,她心乱如麻,很担心如果他突然出现该怎么办。滨冈小夜子似乎差距了她心中的想法,对她说:“你先回车站好了。”
纱织在车站等了不久,滨冈小夜子就出现了。
“我问了问附近的人,立刻就知道了他的下落。他尽了庆明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就在附属医院上班。似乎很优秀嘛。”
医生——
纱织不觉得意外,他完全有实力成为医生。他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她们从富士宫搭乘公交车,转了车,终于到了青木原。自从那天以来,纱织从来没有再来过这儿。在散步道上走了一会儿以后,记忆在脑海中苏醒。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所有的记忆就好像被专门保存在了大脑的一个特殊区域里,也许就是等着在今天被唤醒。
她们沿着小路继续前进,然后停了下来。周围都是郁郁苍苍的大树,纱织说,差不多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