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笃定。沈秋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段时间他们晚饭都是一起吃的,吃完后沈秋洗锅,他烧炕。
沈秋将两个饭盒往中间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
她带的早饭是之前包好的猪肉莲藕馅饺子,莲藕本就鲜香脆嫩,沈秋又往里面放了一把虾皮,把猪肉和莲藕的香味最大程度的激出来。
饭盒莆一打开,鲜嫩爽口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来回扫向小桌板上的两个饭盒。
见沈秋动筷子后,陆霆华也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饺子入口的瞬间,陆霆华瞳孔微缩,面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像是震惊中带着果然如此的释然。
沈秋没现陆霆华的神情变化,还在大口大口地炫着鸡蛋饼。虽然有些凉了,但鸡蛋饼依旧筋道柔软,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陆婶的手艺。
“奶奶,吃。”
“奶奶给你剥鸡蛋啊,鸡蛋特别好吃,奶奶给你剥啊。”
“不,蛋蛋,吃,饺饺。”
沈秋好奇地抬眼看去,说话的是坐在对面的一对祖孙。大娘身上的棉衣补丁摞补丁,脸上皱纹堆叠在一起,再加上人又瘦小,看着像是干瘪的树皮一般。
与之相反的是,她怀里的孙儿白白胖胖的,头上戴着虎头帽,身上的棉衣虽然也有补丁,但看起来就很宣软,应该是新棉花做的内胆。
见沈秋抬眼看他,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咧嘴笑道:
“漂酿,姨姨。”
沈秋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清亮的眸子弯起好看的弧度,也笑着回道:
“你是可爱的宝宝。”
被漂亮姨姨夸了,小家伙高兴得直拍手,嘴里也叽里咕噜地说着沈秋听不懂的婴言婴语。
老太太终于剥好了鸡蛋,颤颤巍巍地把鸡蛋递到小家伙嘴边,“虎娃,快吃。”
可虎娃看都没看鸡蛋一眼,把头往旁边一撇,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沈秋的饭盒,奶乎乎地说:
“饺饺,香,蛋蛋,不香。”
大娘连忙抓住虎娃的手,不好意思地对沈秋笑笑,把孩子抱着面朝自己,低声哄道:
“虎娃,那不是咱们的饭,不能吃,鸡蛋很香的,你吃一口试试。”
虽然看不到孩子的表情,但沈秋莫名觉得,背对自己的圆鼓鼓小背影无形中透着委屈巴巴。她扭头去看陆霆华,陆霆华手指捻了捻,忍住想要摸她头的冲动,嗓音染笑地道:
“想给就给吧。”
沈秋眼睛顿时一亮,她之前就想给的,但一来担心陆霆华吃不饱,二来是他们吃剩下的,送人有些不好意思。
陆霆华的话让沈秋心安许多,于是扭头柔声对哄孩子的大娘说:
“大娘,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这里还剩些饺子和鸡蛋饼,您跟虎娃分着吃吧。”
大娘诧异地看了看沈秋,又扭头去看陆霆华,见两人眼中没有鄙夷不耐,是真心实意送吃的给自己和孙子,眼睛在饭盒上扫了一眼,喉头动了动,不好意思低声喃喃:
“这么精贵的东西,太破费了。”
“能坐一起就是缘分,趁饭热着,您跟孩子赶快吃吧,等冷了吃进肚子不舒服。”
见陆霆华开口,大娘终于不再推辞,连声道谢后,从行李中找出一个洋瓷水缸,小心翼翼地把鸡蛋饼和饺子倒了进去。
小家伙早就等不及了,眼巴巴地盯着饺子,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伸手去抓,终于抓住饺子后,忙不迭地往嘴里塞。沈秋被小家伙逗得直乐,人类幼崽真的太萌也太可爱了!想rua!
陆霆华收拾好桌面,跟沈秋说了一身后就去洗饭盒了。沈秋双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虎娃吃饭。
这时,坐在虎娃祖孙旁边的大婶清了清嗓子,谄笑着跟沈秋搭话:
“这位女同志人长得漂亮,心地也这么好,你对象真有福气。”
沈秋早就注意到她了,从他们上车开始,一双眼睛总是滴溜溜地在她和陆霆华身上打转,沈秋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一直没有作,没想到她倒是凑上来了。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说的都是好话,虽然不尽属实,也不好弄得太难看,因此只是淡淡地“嗯”
了一声。
可这个女人显然会错了意,见沈秋好说话,连忙调整坐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秋,话里带着明显的暗示:
“那饺子是你包的吧?闻着味儿真香,还是肉的。我大半夜从家里走到火车站,到现在水都没喝上一口,买火车票就把老底掏光了。这会儿啊,肚子饿得直叫唤,身上也没力气。还得坐一天火车,想想就犯愁。”
沈秋假装听不懂。虎娃人小,吃得却不少,三下五除二吃掉了六个饺子,吃饱后就咧着嘴对沈秋笑,还叽里咕噜地说些沈秋听不懂的婴言婴语。沈秋觉得有趣,就做鬼脸逗他,小家伙被逗得咯咯咯直笑。
女人见沈秋不接话茬,不由得撇了撇嘴。但到底不想放弃,自对面两个人上车她就注意到了,穿的衣服虽然是灰扑扑的老土布,但女人手指纤长白嫩,压根不是下地的主;男人手上倒是布满老茧,但别以为她没看到,在女人说转车要坐卧铺时,男人眼睛眨都没眨地就应了。
如果没点家底,能答应得这么爽快?要知道,卧铺的票价可是硬座的三倍。
女人一边腹诽沈秋狐媚子,一边心疼那三倍的票价,顺便讨伐陆霆华不会过日子,又觉得沈秋都给旁边的落魄户吃的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意思意思,不然她多吃亏呀。
这么想着,女人再接再厉笑着开口:
“你和你对象中午吃啥呀?要不,我和你们搭个伙?我给你说哦,我腌的酸萝卜那叫一绝,家里孩子天天抢着吃,这次出门我专门带了一罐出来,可香了,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