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温傅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么说,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们身体里留着阿史那氏的血!我们是天生的皇族!他们自己,或是他们的父亲、祖先,都蒙受我们阿史那氏的恩宠!他们生来就清楚,我们阿史那氏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带着他们在这片荒原生存下去。”
阿史那叶贺用威严的目光看着阿史那温傅,厉声道:“你天生就是将来的领,你只要获得他们的尊敬,不必证明你样样东西比别人强!你只需要赏罚分明,只需要知人善用!舒尔翰也好,军师也好,他们都是你的手足,为你效命,你不想着将他们放在最为合适的位置,而想着和他们争夺恩宠,你争夺谁的恩宠,你自己的么?”
“我……”
阿史那温傅脸都憋得红了,好久才愤愤不平的憋出一句,“父亲,我听懂了你的道理,但是我和我手下的这群勇士,我和他们都憋着一股火撒不出来。”
“要做领,就要学那些唐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要有耐心一些。”
阿史那叶贺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语气却依旧严厉,“五十年前,唐人还要看我们的脸色,但现在呢?你想想清楚,我们突厥人曾经为了一个宴会的座次就内战不休,直至沦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你始终改不了这样的脾气,永远没有长进,那你便永远没有资格身穿这身黑甲!”
“父亲,我知道了。”
阿史那温傅羞愧的低下头。
“哈哈哈哈…”
那些黑甲骑士看着他异常窘迫的样子,都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黑甲骑士笑得极为豪迈,之前阿史那骨禄的死亡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不算什么,似乎连他们的生死,他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父亲,唐人狡诈。就算军师和他们谈的不错,那他们应允的事情,真的会兑现吗?”
阿史那温傅被这些笑声一冲,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阿史那叶贺说道:“军师说其余人信不过,但冥柏坡埋尸人可以信得过,否则他也觉得没有谈的必要。”
阿史那温傅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这个时候阿史那叶贺身旁一名背着长弓的黑甲随从说道:“去年冬天,葛仙翁的一批货被劫,最后是他帮忙追回来的。”
阿史那温傅这次很快反应了过来,“黑衣大食人自己的货追不回来,还要请他帮忙?”
阿史那叶贺自嘲般笑了笑,道:“连韩山那群人都经常给他特地送头羊过来,这样的人最好和他是友非敌。”
“连韩山那群人都讨好他?”
阿史那温傅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开始觉得自己父亲一开始的呵斥是对的。
在这条被大唐称为关外北道的商路上,有很多厉害的马贼,其中有些马贼不依附于任何一个王国,却能够在各方势力的倾轧之中活的好好的,以韩山为的楼兰鬼骑,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阿史那温傅自然知道,带着数百上千人,不依靠任何一方的势力存活下来,那是何等的厉害。
反正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样的人物都经常要和那个什么冥柏坡埋尸人保持联系,那个冥柏坡埋尸人肯定比他阿史那温傅厉害得多。
……
看着随着晨光出现在视线之中的两团火焰,陈屠掏出方巾,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阴十娘从春风楼旁的一条道上走了过来。
“那小子还在睡?”
看着阴十娘点头,有些郁闷的陈屠怀疑道:“他真睡着了?”
阴十娘道:“就算装睡三个时辰也睡着了。”
“真他娘的是猪啊?”
陈屠忍不住骂出了声。
虽说顾留白对那些突厥人似乎挺熟悉的,但毕竟谁都不是突厥人腹中的蛔虫,这是赌命的事情,更何况半夜里来了三批人,风声车马声人声充斥于耳,但顾留白吃完羊肉之后居然踏踏实实的睡去了。
“猪也没他能吃!”
骂完一句之后,陈屠依旧不解气。
那一盘堆成小山一样的羊肉恐怕三四个壮汉也吃不完,可是顾留白一个人居然吃完了。
“军中的那些内家高手也是这样的饭量。”
阴十娘轻声说道。
“我当然明白,但那些名将多少岁,斩了多少人的头颅才炼得出来,他才多少岁?”
陈屠沉声道:“罗青这样的人都估计不是他的对手,要不然之前他就凭猜测敢一个人先和罗青见面?再聪明的人也怕蛮横不讲理的,谁知道罗青会不会直接抽刀子砍,他不怕砍就说明罗青砍不过他。”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陈屠郁闷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个时候春风楼的门打开了,顾留白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鼻子,似乎不习惯外面的冷空气,瞬间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