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家。
目前正值日本三大祭的祇园祭下旬,身为老牌咒术世家,扎根京都千年的禅院家自然上下忙碌,各司其职。
禅院直哉身为家主目前最有出息的子嗣,这段时间自然也难免繁忙,黑发青年需身穿华贵的纹付羽织袴,跪坐在祠堂正中央祈福。
繁琐的本日祭祀完成后,晚上会在主厅设宴,禅院家嫡系和实力强劲的庶族会出席,进行无聊的高谈阔论。
禅院直哉坐在父亲禅院直昆人右侧下座,他胃口不佳,面前饭菜几乎没动,只是神色恹恹的小酌着。
宴会人多难免喧闹,因为是家宴,整个氛围并不严肃,又因在祭祀期间,宴会并无女人作陪,众人只能谈天论地作为消遣。
近期的谈资正包括星浆体所导致的一系列连锁事件,不过众人聊的最多,也最幸灾乐祸的,还是东京高专武器库被搬空一事。
“真狠啊,特级和一级武器全部消失,哪怕那边的五条家六眼神子试图捂嘴,在哪里捂得住?东京高专那边看守不力都传遍了。”
“可不是,小道消息说是天元的问题,大概率是拿这些武器进行交换——毕竟,能够修复天元的东西得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
“哈哈,要是有这种东西真想尝一尝呢。”
“你想的倒美,哪能轮得到你?”
“啊哈哈哈哈哈。”
身为某种意义上的知情者,禅院直哉手托下巴没有说话,他不耐烦与他人聊天,便又倒了杯清酒一饮而尽。
而聊天的好事者们,其实也都知道禅院直哉当时在场,但默契的没有去招惹很明显心情不佳的某人。
毕竟踹断同胞兄弟的腿骨后,他仍旧能够不慌不忙的坐在这里小酌,甚至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与警告。
看样子有些事情算是敲定了。
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还毫无眼色的充当出头鸟,就算心有不满,也都不敢表露出分毫。
聊完所谓的正事后,众人又开始说起了美酒和女人,即便穿着光鲜亮丽,但语言用词依旧难免粗鄙。
禅院直哉只觉得这些话题庸俗愚蠢,不耐烦再听,黑发青年起身,向坐在上首父亲示意后便径直离开宴会。
进行了一天的祭祀后,身上衣物已经彻底熏入香火味道,仅闻一闻就让人头昏脑胀,此时晚风吹过让禅院直哉好受不少。
现在正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时候,虽是傍晚,但天依旧泛白,禅院直哉庭院走到池塘边,见落叶顺风落入池塘,激起一片涟漪。
禅院直哉扶着假山石,待水面再次恢复宁静,便映出黑发青年的俊秀面孔,姣好面容此刻表情却无比阴沉。
他盯着水面,没来由的想起往事。
又或者说,在这栋老宅里,无论注视着哪个角落,大脑都会敏锐的从记忆中拽出早已落灰的片段——
而那时的水面,会映出两个人。
再次回忆起前段时间的种种场景,无论是在酒吧碰面以及东京偶遇时的故意无视,还有前几日不留情面的告诫。
特别是黑发男人冰冷的目光,居然并非禅院直哉预想中的愤怒与厌恶,更多的是一种毫不在意的平静……
而禅院直哉可以接受如惊涛骇浪般深刻恨意,却无法容忍那种平静的审视。
为什么?凭什么?
……他宁愿他恨他。
毕竟,那至少也算是一种在意,能够证明他依旧在对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即便并不是什么好位置。
总比现在好……
无论是那天酒吧里看见男人带着笑意与金发女人耳鬓厮磨的嫉妒愤怒,还是这次努力服软却直接被无视的无措恐惧,乃至于东京街头偶遇的紧张失落,都在无形中扼住禅院直哉的咽喉。
黑发青年只觉喉间干涩。
对啊,他那时做错了,大错特错。
但那又怎么了,有问题的明明是……
禅院直哉越发烦躁,手微微用力从山石上掰下小块,猛地扔进池塘,激起的水花打破了水面宁静。
黑发青年死死盯着水面,直到涟漪不再,没有顾及路过仆人畏惧的神色,他面如冰霜,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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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决定好要剪什么发型了吗?”
理发师感受着这位深夜造访的客人身边的低气压,他有些头疼,但确实已经很晚了,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
早知道今天就早点关门了!
别的不说,这一身华贵的和式礼服便足够令人浮想联翩……再配合上这个时间点,是哪家的大少爷出门散心吗?
禅院直哉充耳未闻,直接无视身边人的问询,他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镜子里的黑发青年生了一张好皮囊,眉毛偏细鼻梁高挺,丹凤眼眼尾上扬,琥珀色的双眸染着阴鸷,却被精致感中和。
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年岁使他并未完全脱去稚气成长为男人,但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老派家族的气度,无论是优点还是陋习。
得益于母亲的基因,禅院直哉漂亮却不女气,在美人辈出的禅院家也能拔得头筹,冷眼看人时有种不自觉的艳丽。
禅院直哉盯着镜子,最后目光久久留在自己的黑发上,今天的他带了墨绿色耳钉,莫名让他觉得黑发不太配。
借着镜子的映射,他看到背后墙上贴着的大片海报,其中有一张极其的眼熟,正是那日在东京街头看见的金发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