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烟眼尖,一早也瞧见了,这珠花是顾明珠亲手做的,她当时虽然眼馋却不敢明着索要,谁知道竟让她给了顾明妧了,这实在让顾明烟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顾明妧头上的珠花,顾明烟一双眼睛都红了,撒娇道:“大姐姐怎么只给三妹妹,可见大姐姐是不喜欢我了。”
顾明珠才没这些花花肠子,当时她做的时候,顾明烟也在,她既然没说想要,她当然就没必要给她。
“你没说喜欢,我以为你不要呢!”
顾明珠说着,只继续道:“再说了,这样的珠花你大概有好几匣子呢,三妹妹才进府,我看她未必有这些,所以才送了一个给她,你又不缺这些。”
这一番话说的顾明烟无暇应对就算了,还越发让人觉得她小气自私,实在是让周氏也忍不住摇头。顾明烟的母亲是她的陪嫁丫鬟,跟着她的时候倒也是安分守己的,生出这个女儿,还是周氏自己亲自教养的,却终究有些上不了台面,气度竟还不如一个刚进府的外室女。
“倒是我疏忽了。”
周氏这时候也开口道:“原该准备一些的,明珠,一会儿你带着你三妹妹上我那边,将我的东西挑几样给她。”
周氏说完,再细细打量顾明妧,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绵绸料子的衣裳。大约是因为她容貌出挑的缘故,这稀薄的料子穿在她身上,竟也飘逸清雅,瞧着当真像是一株盛开的丁香花一样,让人移不开眼,因此也就忽略了这廉价的衣服料子。
“刘妈妈,一会儿用了早膳,你去把针线房的管事叫过来,让她给三姑娘量尺寸,先赶两套中秋节出门要穿的衣裳,剩下的再慢慢做。”
顾明妧一听中秋节要出门,一双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前世周氏正式带她出门,那都是年底的事情了。那时候顾相得了个外室女的事情瞒不住了,周氏这才勉为其难的开始带着她出门,没想到如今她才进来一日,周氏竟说要带她出门了?
这可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顾明妧不说话,可她秀气的眉眼中早已经像是含住露珠似的,虽仍旧低着头,却是一副羞涩的表情。
周氏瞧她那小样子,小心翼翼中透出几分紧张来,又娇又羞,觉得甚是好笑,便索性道:“中秋节要带着你们姐妹去安国公府赴宴,如今你来了,就一同去吧,那边还有几个表兄弟、表姐妹,你也正好见见。”
“是,母亲。”
顾明妧娇滴滴的答应,小脸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仿佛在说:太太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周氏越发瞧着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跟顾翰清小时候脱了磨子一样,忍不住笑道:“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和气的,若是谁敢欺负你,告诉你明珠姐姐就好。”
虽然顾明妧长得好看,周氏倒是不担心她会同安国公府的几位少爷走的太近,反正顾翰清当日是再三保证过的,将来顾明妧是要送进宫的,她如今倒也不怕这些。
顾明妧听了这话只是点头,心里却想到:那些表哥自然是不会欺负我,只是我难免要躲着点的,只因前世他们实在是很喜欢缠着自己呢。她前世打定主意进宫,便是有人缠着自己,她也是不为所动的,但这辈子既然不想进宫了,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将来考量。只是顾翰清和周氏若还是存着送自己进宫的心思,在婚事上头,也只能自己留些心思了。
好在如今年纪尚小,一切还有回环的余地,再不济,将来还可以求一求老太太的。
“母亲,我知道了。”
顾明妧乖巧点头,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早已经把周氏话中的深意给听了进去。
周氏也是点到为止,只是端着茶盏笑笑。
……
用过了早膳,顾明珠带着顾明妧去周氏的正房挑首饰,顾明妧只拣了几样看上去朴素简单的拿了,外头刘妈妈已经带着针线房的管事过来给顾明妧量体裁衣了。
顾明烟却早早回了方姨娘的房里,正坐在妆奁台前生闷气。
方姨娘瞧见她昨儿就是蹬鼻子上眼的,也没说什么,今天一早请安回来又是一通的火气,便觉得有些奇怪。她深居简出的,连顾明妧的面也没见到,只听院里的丫鬟们说长得好看,终究怎样,却一概不知。
“二丫头这是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谁欺负你了不成?”
她放下了针线去同顾明烟说话,顾明烟却偏过头,气呼呼道:“我如今连个外室女都不如了,大姐姐有了好东西只给她,太太那边挑首饰单让她和大姐姐过去,压根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周氏作为主母,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因为顾明烟是她陪嫁丫鬟生的,平日里更是视如己出的,因此顾明烟的性子,非但没有养出顾明珠那样的温婉气度,反倒更添了几分骄纵。
“这是什么话,太太怎么可能看重一个外室的闺女却不看重你呢?”
方姨娘自是护着自己闺女的。
“太太如今偏就不看重我了!”
顾明烟说着便哭了起来,趴在梳妆台上竟似撒泼一样扭着身子。
方姨娘见她这般,忙四下里看了一眼,劝着她道:“你快别这样,让太太知道了,又要说你不识大体了,太太是最好面子不过的。”
顾明烟这才安静了下来,抬起红彤彤的眸子,看着方姨娘道:“姨娘,父亲除太太,家里也总共就只有一个你了,怎么最近父亲却从不来你房里呢?你若是在父亲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也好让父亲也高看我几分呀?”
方姨娘一听顾明烟说这起子胡话,当真是哭笑不得起来,只急忙按着她的嘴道:“你少胡说,你如今有这样的体面,那都是太太心善,你年纪小不懂事,那些装狐媚子勾引人的女人,将来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瞧二房那几个姨娘,有哪一个是能安安生生生下孩子来的,就连你这条小命,那也是太太宽厚,才能留下来的。”
顾明烟似懂非懂,不过二老爷确实有三四个姨娘,只是替他生下子嗣的,却只有二太太秦氏一人。她以前不觉得如何,如今听方姨娘这样说,倒是觉得有些后背生寒。比起秦氏,周氏实在是再宽厚没有了。
其实方姨娘还有没说的话压在喉咙里,当年周氏怀着大少爷顾明远之时,就已经将她抬作通房,那时候周氏尚未生产,她却也有了身孕,老太太怕周氏头一胎是女娃子,因此便赏了她一碗落胎药。
方姨娘到如今还记得那碗药的气味,每每想到还觉得恶心。那样的一碗药下去,一个成了行的男胎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