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识时务地抛开罗盘,取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正行,别来无恙。”
顾正行握着伞柄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紧,手腕筋骨清晰凸起,深沉双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出手吧,让为师瞧瞧你的剑法有没有懈怠。”
东川说得平声静气,若无其事。
因为研习红教的剑法落得悲惨境地,顾正行早已不再使剑,他握着红伞的手臂抬起,“师尊先请。”
东川双指并拢,滑过宝剑的剑锋,抹了血的剑泛出幽幽赤红,被灌注精血的剑阳气大作。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剑尖向上一挑,刺向顾正行的胸口——
剑锋穿透顾正行的身体,一瞬之间连刺十六剑,却仿佛泥牛入海,刺进一团虚空里。
顾正行安然无恙,抬起眼说道:“该我了。”
东川不太理解眼前的状况,即便是再强的厉鬼,精血加持的一剑刺中当即魂飞魄散,“你这是什么法术?”
话音落下,一柄红伞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一把平平无奇的伞,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东川脸色顿时煞白。
万千厉鬼的哀嚎尖叫声在东川耳畔回荡,含着无边的怨气和绝望,仿佛一支支利刃穿刺他的耳膜。
若只是鬼叫声,根本无法撼动东川半分,但他的神魂在被红伞逐渐向外拉扯,要将他拉入鬼界之中。
东川猛地闭上眼睛,用灵力定住神魂,铺天盖地寒意侵袭而来。
顾正行忽然抬起他肩头的红伞,不打算给他一个痛快,“让你这么死便宜你了。”
李兰修跟他不谋而合,笑得春光融融,“你还有什么花样?都使在他身上让我瞧瞧。”
顾正行转头看向他,眼底冷冽深沉的恨意褪去,见他那么“活泼可爱,”
不禁轻轻一笑,指尖鬼首戒指一点,依次取出几l样鬼王的法宝。
鬼蜮里能折磨人的东西可太多了,十八层地狱名不虚传,他先拿出一块漆黑令牌,“千刀令,能令受刑之人感受千刀万剐之痛,但身体毫发无伤,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噬心钉,一共七颗,钉入受刑者的七窍,鬼力会侵蚀受刑者的神魂,令受刑者身心痛到极致。”
“这是血炼镜,镜子会吸入受刑者到镜中世界,这倒是不痛,但镜中一日,人间百年,无论受刑者用任何的法子,都不能逃出镜外。”
“……”
他依次向李兰修仔细介绍,李兰修听得津津有味,东川的脸色越来越白,自知不是顾正行的对手,当即身形一闪,雪光一道冲向亭外。
李兰修坐着纹丝不动,漫不经心地发号施令,“钉住他。”
顾正行手中的噬心钉向前一抛,七枚钉子追在东川身后,在他即将跃出飞舟一瞬间,没入他的身体里。
只见东川的白衣渗出几l点猩红,身形猛然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莲华宗飞舟甲板。
李兰修站起身来,伸个惬意地懒腰,
“去吧,报你的仇。”
顾正行徐步走到曾经敬爱的师尊身旁,东川抬起头来,面庞的七窍露出一根根黑色钉子,狰狞可怖,两行猩红血泪沿着脸庞流下。
他抬眼“望”
向李兰修,舌头被噬魂钉嵌住,不能说话,传音嗤笑道:“你的朋友神通广大,降得住万千妖魔,那他能降得住殷无极释放出的十万阴魂么?”
东川无法见到李兰修的脸,却听到轻微的笑声从嗓中溢出来,那笑声气定神闲,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天阙城里人潮混乱汹涌,想出城的人在城墙前挤成一团,各式飞渡法器摩肩接踵,挤得密不透风。
焦躁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整个城池都在呼吸急促。
城墙四周,浓重黑雾翻滚不止,那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蔓延着,越来越靠近城墙。
雾中的眼睛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方才随着东川转动罗盘,黑雾中的妖魔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纷纷从雾中跃出,像下饺子似的扑向人群里。
形态各异的妖魔狰狞可怖,有的一身覆盖鳞甲,有的顶着毛茸茸兽头,掉到人群里如同狼入羊群,张嘴咬得血肉四溅,哀嚎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群龙无首,恐怖混乱之中,众人同时听到一声低沉咆哮——
“铮——”
这道咆哮低沉而悠长,仿佛金戈争鸣,回荡在众人耳边。
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不约而同骤然停住动作,有尾巴的夹紧尾巴,没尾巴的缩耳并肩,一同抬头望着夜空里。
城中的人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位白衣银发的男子从天而降,悬在天阙城的城中心,双臂高高抬起,雪白大袖迎风招展,似乎正在统御群妖。
“他……是莲华宗的人!”
“我认识他!他是莲华宗的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