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
“害怕?惊讶?”
弗雷德看着微微轻轻地笑了起来,半张脸沉寂在阴沉的天色下,他本就是个阴柔的男人,而此情此景更是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份阴暗。那双灰蓝色的眼底不经意地露出一抹痛苦,很淡、很快,一闪而过。
林微微本来很想八卦,可是抬头一眼瞄见他脸上不太光明的臭神情,立即无语了。真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故事,无论悲喜,都牵动着自己的心弦。算了,做人要厚道,还是不要去揭开人家心中的伤疤。
她想抽手,无奈力气没他大,况且他还驾着车,万一一个激动,手一抖,方向盘一歪,撞到花花树树的就大大不妙了。她还奢望留着小命,有朝一日和鲁少爷大团聚happyending呢。
沉默了一会,因为车子转弯要打方向盘,他不得不松手。林微微暗自松了口气,左手获释后,赶紧插入外衣口袋。
“你是怎么认识弗里茨的?”
听他问,林微微转回视线,道,“我不认识他。”
“我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唉,说到这个她就不由自主地要大叹气,果然好奇心害死猫啊!!谁能想到一个帅到掉渣的大帅锅会是一只没心没肺的豺狼虎豹?真是应了那句话,外表越是美丽的生物就越是有剧毒。
“他是个危险人物,要离他远一点。”
这个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一想到那双可怖的绿眼,一颗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忍不住担心,“话说,我们就这样离开集中营,这个鬼畜男不会再从中作梗吧?”
“鬼畜男?”
“呃,是弗里茨上尉。”
看出了她的担忧,弗雷德弯起眼睛淡淡一笑,“不用担心,上次在街上他当众枪杀了几个孩子,这个行为太过极端,引起了人民群众的公愤。他受到了上头的处分,如果运气不佳,估计还会被降级。这几天,他自顾不暇,哪还有空来管你的事?”
这样就好,她刚想放心,就听他在那边话锋一转,又继续说,“不过……”
见他语气中有些沉重,欲言又止,她忙问,“不过什么?”
“他受罚和你有关,弗里茨这个人心胸狭窄,记仇而且暴躁残忍。如果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降职与我何干啊?”
听他这么一说,林微微不由叫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想去救那些孩子,他就不会下令射杀他们,也不会受处分。因果循环,所以,他自然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
“可是,那时我只是……”
她想反驳,却被他打断。
“意气用事?冲动?还是你又要和我说良心?人性?”
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道,“算了,这就是你的脾气和性格。如果你要是冷静沉着,也就不是简妮了。”
林微微很是郁闷,有木有搞错啊,她明明做了好事,为毛还要被人一路批斗。横也是错,竖也是错,到底怎么才是对?做人真是tmd太难了!
“不过好在我已经安排妥当,如果不出意外的,简妮﹒布朗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等到了波兰,我会给你弄个新身份。”
简妮会消失在世上……这话让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代替她入狱的那个犹太女孩,心中电石雷光地闪出三个字——替死鬼。
她在想什么,弗雷德心中明了,“心慈手软的人只适合存在于和平年代,在我们这个世界,一旦牵涉到了生死存亡的战斗,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放掉很多牵挂。很简单的选择,是你生,还是我生。”
很沉重的话题,明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么,‘你生还是我生’,你怎么选?”
他几乎毫无犹豫地回答,“我生。”
“所以,当我的存在妨碍到了你的生存,你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当替死鬼。”
这话说的很犀利、也很直接,虽然答案只是一个‘是’或者‘否’,却不好回答,让弗雷德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陡得变得难看起来,一路沉默着,蓝色的眼和天空一样深邃而暗沉。
她以为他心底的答案是‘是’,可是在深思了半晌后,他只是答了三个字。
“不知道。”
关于生存的问题,确实太深奥,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在死亡面前,会做出什么反应?我们谁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道德底线在哪里,所以自然无法承诺。也许,只有当我们在真实陷入绝境时,才会恍然自己决定走哪一条路,这最后的选择终究会是善,还是恶。
本以为弗雷德会直接开到波兰,可没想到,半路去了莱比锡。车子停在警察局门口,他让微微在车子里等待,自己进去办事。
林微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警署,百无聊赖地将脑袋贴在玻璃窗上,内外的温度差给玻璃窗上镀上一层水蒸气,她闲着手贱,画着各种笑脸。
笑对人生,笑对人生……唉,谈何容易!
也许是汽车驶出了乌云区,天上的浮云消散,渐渐地绽露出了金色的阳光。不禁感叹世上万事便如这气候一般变幻无常,在几年前,她绝对不会想到,曾经让自己最害怕的这个太保哥会成为她的救命恩人,更想不到从今往后他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世事难预料啊~~~~~
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就在她开始怀疑弗雷德是否找了扇后门独自开溜了,他终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人,看他们衣领上的领徽,官衔应该比他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那个灿烂。在街沿站定,轮流握握手,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而弗雷德则是一贯的内敛稳重,即使在微笑,也看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即便内心在算计你,他的脸上也是温和有礼,不动声色地将猎物骗入陷阱……这就是林微微眼中的弗莱德。这样一个人,说实话,他肯出手帮她,真是叫人震惊。但无论如何不可置信,他确实施了援手,而且可以说是不计后果地在帮她。为什么呢?他对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友情、亲情,还是爱情?还是仅是纯粹的冲动,想要证明即便在乱世仍旧人性未灭?
告别了同事,他举步向车子走来,看见微微正在望他,弗莱德微笑着向她挥手。林微微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车门打开又关上,他坐了进来,道,“算你好运。”
“什么?”
她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他一眼。
“我们暂时不用去波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