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确定一下,林琅是不是真的做下了这等违背伦理欺师灭祖的事。”
蔡介冷笑一声,说道,“你未否认,便只能是了。你可是同他行过拜师礼的,他这般所作所为,可不是形同禽兽。”
君钰冷眼嘲讽道:“你又能比他好多少?”
蔡介看一眼君钰,此刻他清减的身子正倚靠在床头,柔顺的长发散了一床,长眉微蹙,手臂掩在被子下小心地安抚着胎儿。佳人纵然落魄,亦是动人的,蔡介见君钰那不同于往常刚毅的清冷脆弱模样,不由心里一软,咳嗽一声道:“蔡子明不过区区一侯爵,自然不能同当朝宣王相提并论。”
蔡介将佩剑插入剑鞘,也不管肩膀上的伤口,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床头:“这是江云岚那里拿来的九叶灵芝制成的药丸。”
君钰皱眉,无声地别过头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玉人,你若不想要你肚子里的东西,也可以不吃。”
蔡介不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待蔡介走远,君钰才看一眼床头的药瓶,小小的白瓷瓶,上面纹着精致的青色藤蔓。
君钰厌恶地一挥衣袖,瓷瓶落在地上,“啪”
的一声碎成几片,漆黑的药丸滚了一地。
幔帐婆娑,人影缭乱,
口口口口……
自家主子纵然风流,从前也是极少在白日多次行房,可最近却对房事似是很热衷,挑得还多是风月名伶……不过王良可不会认为这是好兆头,自从君先生回来以后,王爷的脾气可是一天一个样。
正犹豫着要不要禀报,就听到内殿传来自家主子冷漠而带着微喘的声音:“什麽事?”
尽量使得自己不受里面声音的影响,王良低头跪在外面道:“王爷,太尉大人求见。”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林琅道:“告诉太尉大人,孤正在与几位大人商讨要事,让太尉大人改日再来。”
这几日,君朗天天上门求见,原因林琅自然是知道的,除了是为君钰一事,不作他想,所以林琅推脱的毫不犹豫。就连朝会,林琅都刻意避着君朗。
君钰之父是已故大将军君澜(字赟浩),为君澜的正室夫人王氏的第二子,而君朗是为君钰一母同胞的长兄,如今官至当朝太尉。
君朗年少聪慧,自小就得到君澜大将军的骑射真传,又有神童之称,十二岁就进了太学,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君澜亡故的早,君朗弱冠便当了家,当时君家正受到几大家族排挤,人人皆以为君家将会一蹶不振,然而,君朗凭借着其智谋,依附长辈和前任宣王、即林琅之父林谦,不退反进,几年下来,在朝中节节高升,后来君钰崭露头角,更是为君家再添翼助力。
只是在秦帝和林琅之间,君朗的态度似乎更趋向于辅佐秦帝,这已是让林琅不满,虽说秦国已几乎为宣王的囊中之物,但到底是衆口铄金之局,未稳定全局之前,林琅对他也是有着三分的忌惮。
王良小心翼翼地禀告道:“王爷,太尉大人带了军卫,且手中有圣旨。”
“圣旨?”
“太尉大人道是奉陛下旨意来带走君先生,太尉大人说了,王爷若是有要事在身,他便先将君先生带去面圣,若是有礼数不周之处,改日自当登门谢罪……”
王良话音未落,就听到室内男子的叫唤陡然拔尖,化成一声凄厉的惨叫:“啊——王、王爷——哈啊——”
断断续续的呻吟清晰可听,门帘似乎成了摆设,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内殿又是一阵剧烈的幔帐摇动,男伶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王、王爷……”
“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冷冰冰的男音过后,一个纤弱的男子就从幔帐中滚了出来。
男子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柔嫩似水的肌肤上满是欢情过后的痕迹,貌若好女的面上泪水纵横,模样是好不狼狈。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然而那伶人却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拉过地上的衣衫匆匆往身上一披,就连滚带爬地沖出了内殿。
跪在外头的王良刚一擡头,就被男伶猛撞了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子的面容,男子就和风一样地绕过自己跑出了殿外,只留下一个香肩半露、披头散发的落魄背影。
王良看着那伶人的背影噘噘嘴,将头伏地更低了些。
帐帘再次掀开,便见玉冠束发穿戴整齐的林琅,他锦袍轩昂,面孔冷峻逼人,腰间挂了一副塞了香料的囊佩,完全找不到一丝先头寻欢的痕迹。
桐树叶青,厚重的叶掌随着高大的树木葳蕤而生,阳光顺着叶隙打下,落下斑驳的暖意。
林琅从偏院出来,恰好碰到了君钰,林琅擡眸,就瞧见那人青丝半挽,着一身厚重的墨色斗篷站在梧桐树下。
大婚以后,林琅就再未见过君钰,一是因为事务缠身,二却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位他又爱又怨的老师。
突然的不期而遇,惊讶之外竟让林琅産生了一丝怯意。
君钰也是恍如梦中,但片刻后便回神过来,行礼道:“君玉人拜见宣王,花大人、云将军。”
林琅抿了抿唇,君钰苍白的面上难掩憔悴,欣长的身板竟让林琅觉得莫名的消瘦。
可停顿许久,林琅也未说话,他身侧一青碧衣衫似书生模样的人见此微微拱手道:“君先生,许久不见,见君安好花某甚是欢心。”
那人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生得眉目周正,眼尾眉梢处有一点朱砂小痣,他的容颜并不十分出衆,只是那时时含笑的唇角自带一股江南烟雨般的温润,让人瞧了便觉舒坦。此人便是宣王的心腹智囊之一,如今位列丞相主簿的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