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快起床了。你爸送你去学校后还得赶去上班。”
多么亲切啊,是妈妈的声音,如一缕光,穿透涣散的意识迷雾。
是妈妈!我回来了?赶紧睁开了眼睛。初秋的清晨,自己的床,自己的房间。这里多么安逸啊,不再在不同的意载或者不同的意识体验之间切换,不再是动荡不安的灵魂。那些……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梦?
额前仍然亮着那团内视的明光,里面闪动着一个意念:你一天的假期从刚才你醒来的时刻开始计算,到明天这个时刻结束。
季乐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妈,今天我不想去上学,让我在家陪你们一天吧。”
他光着膀子,打开房门。这些天时常怀念的情景就在眼前:妈妈正把早点送上餐桌。
“傻儿子,今天我和你爸都要上班,后天才是周末。”
“那我上午跟你一起去上班,中午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
“那怎么行!儿子啊,你是怎么了?昨天不还说要好好学习的吗?还非得逼着我们同意你参加明年的高考,逼着我给你网购了高二、高三的教材和高考复习资料。怎么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又不想上学了?”
“啊?是吗?”
好像意识未曾被劫持过,这几天未曾经历的事情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一幕幕闪进脑海:
从昏迷中醒来(由此看来,如果意载丧失机能,鲧也会失去意识),睁开眼。坐在病床边的妈妈满脸倦容,眼角仿佛有泪痕。医生说:小刀捅破了肺叶,做了手术,估计得一周后才能出院。
第二天上午,雷声隆隆,天光暗了下来。透过窗户,看得见乌云压得很低很低。这时候,一团紫色的炫目光球出“噼里啪啦”
的声响从窗户飘了进来,直接砸中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震耳欲聋地轰响。意识丢失前的视觉残像中,妈妈惊得目瞪口呆。
再次恢复神智,看到了妈妈喜忧参半的复杂神情。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做了一大堆的检查,最后医生宣布,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真是奇迹!伤口竟然完全愈合了!各项检查没现半点问题!可惜了,这个过程不可能重复,没法做医学研究。”
昨天,爸爸请了半天假,下午接自己出的院。然后,一家三口一直在争论,起因是自己提出要参加明年的高考。
“这孩子,怕莫是精神出了问题。”
妈妈一直在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
……
爸爸弄出的声响又将现实拉进了感知。他从洗涮间走了出来,走到餐桌边坐下。一瞥之下,他好像憔悴了许多,竟然长出了几根白头。“小西啊,你就别任性了,今天早点去学校,我跟老师说说,看能不能请老师补个课,先把这几天落下的功课给补上。”
刚读高一,鲧竟然要参加明年的高考?
五年,跟鲧的约定只有五年。唯一的解释是,鲧不想这五年都在读高中、读大学(看起来考上大学对鲧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的日子里度过。念完所有的书,他才能自由;越早念完,他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才越多。他一定是想着用自己这具意载(好像已经习惯用这个词了)在地球上做点什么。他以前——在古时候,就借其他的意载来过。这次他是想来做什么呢?也许明年,或者后年?才能从他的记忆里了解到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要等到五年之后才会知道?而且还得他信守答应给自己放假的承诺,而且还得……算了,别想不好的事情,不吉利。
不知道是怎么套上的t恤,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早餐,不知道是怎么背上的书包、出的门、下的楼,怎么钻进的爸爸那辆二手车。在爸妈的眼中自己一定是神情恍惚。
街景在车窗外晃过……晃过……,清晨的树,车来车往的马路,早餐的铺位,交织的人流——都在赶上班的时间。
其实早就决定不把自己的诡异经历告诉爸妈了,但好像直到此刻才最后下定决心。否则他们会担心死的,而且一定会带自己去精神病医院。
“小西啊,学习的事得慢慢来,咱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不是?”
一边开着车,爸爸又说话了。有时候他比妈妈还唠叨。“毕竟你从初中到现在一直都成绩不好,基础打得不牢。我觉得吧,明年参加高考的事咱今天还是先别跟老师提了。”
想起来鲧是费了不少口舌才逼着爸妈同意自己明年参加高考的。尤其他说,这样一来会节省很多钱;早点读完高中,读完大学,提前几年参加工作,这样算起来,自费购买全套高中教材和高考复习资料花的钱根本就不算什么;更别说还能节省不少的寄宿费、学杂费。
直到今天这个时候爸爸还是心里没底,对自己这个儿子没信心,十分犹豫,但从他商量的口气看,鲧昨天信誓旦旦的保证仍然对他极具影响力。球状闪电的奇迹都生了,万一儿子明年真的能考上大学呢?
“还是今天就跟老师提出来吧。”
季乐西语气坚定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鲧的意愿,可能是不想爸妈辛苦得太久?可能是想知道鲧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可能是,既然鲧愿意帮自己把所有的书都提前念完,管他的,为什么不呢?
下了车,跟着爸爸走进了校门,迎着同学们的目光,走进教学楼,爬上楼梯,走进了老师们的办公室。
“季乐西的爸爸,是吧。请坐。”
陈老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许是镜片的反光更加锐化了他目光中的冷锋——也有人把这种感觉叫做“要求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