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动了,有人笑说:“没看出来吗,这苏小姐挺烈的。”
几个人马上笑得越发没边了:“长得漂亮还烈,难怪将军看不上别的庸脂俗粉。”
一个少年马上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刚挤在后边,没看清,多漂亮?”
“真漂亮,哎,说不来,我也只看了一眼,没敢多看……”
一直默着的带头的那个兵嘶了一声,跳起来给他们后脑勺儿一人来了一下。
叶芩日理万机,回到灰房子里天已晚了,立在窗边抽烟,背对着下属听汇报。
天气闷热,衬衣袖口挽到了肘上,轻薄的布料透出隐现的腰和背,他把窗帘撩开,窗口的晚风把他的发丝轻轻扰动,那道身影高而清癯,如笔直插在坟墓里的一把冷剑。
待听到下属磕磕绊绊报出“八抬大轿”
一说,他摆弄窗帘的手顿了一顿。
屋子里空,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压抑得只剩下属不安的、稍显急促的呼吸。
贾三站在侧边,伸长脖子,熟练地察言观色。
从他的角度,可见叶芩没在阴影里英俊的轮廓,缕缕烟雾如拉成丝线的魂,从他指间夹着的一星火光里幽幽地挣脱出来。他的睫毛垂下来,竟然在笑。
f镇小,稀罕事情传开只要一天。杨老头的担心一点没错,洗衣服、择豆角的妇女里最刻薄的一群,转瞬间人人都在笑苏倾。
“苏倾真有本事,哑巴将军拿洋车接她,她都不肯嫁,要人家拿八抬大轿抬。”
“我看是人把她捧得太高,忘了自己是谁。”
翠兰哼笑:“早几年我儿子也给她送过聘书,人都不要,我还以为她是有相好的了,原来是心气儿高,等着攀高枝做人上人。好在没娶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眼睛长脑袋顶上去了。”
“苏太太还到处找人哭呢,说她女儿白给人欺负了,我看哑巴将军够意思了,人有钱有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让她一个乡下姑娘进门,算是有情。”
“有什么用,让她这么一作,姨太太都没得做。”
有个年轻的小媳妇眨巴着眼睛笑:“哎,你们说苏倾心里后悔吗?”
“肯定后悔死了。隔壁水儿跟她同岁,孩子都抱上了,再这么熬几年,熬成老姑娘,她可不得恨死自己,以后见到轿子就要哭鼻子!”
胳膊肘让人一撞,正说话的住了嘴,回头一看,一道纤细的影儿,苏倾正从她们身边过。一群人讪讪地停止了笑,但眼睛都往苏倾脸上、身上黏着。她脸上不发黑,眼圈也没发红,脸还白得似嫩豆腐,越是美得一如往昔,越让人失望。
终于,翠兰朝着她的背影,挑衅似的喊了一句:“苏倾,八抬大轿好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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