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娘她不谙世事,你们为何不阻拦她!”
“拦了,我们真的百般劝了夫人,尤其是邱阳,他说他武功再高,对方要是人多,齐齐攻来,他也双拳难敌四手,可——”
“可我娘没听。”
沈芳闭上了双眼,眼泪姗姗落下。
她娘真的是空有一身的美貌,她娘自幼生长在沈家,从小娇养着长大,外祖父不曾让她吃过苦,嫁给爹之后,爹就算自己吃糠咽菜也得要让娘亲过得衣食无忧。
沈芳曾经撞破过他爹收钱,营城富王亨给她爹送钱的时候,她正在书房外,想要给爹看她新画的蚂蚱,却不想正看到他爹伸手接过银票。等王亨走后,她爹久久地坐着,不一言。旁边的师爷劝慰他,说他就算是用了些非常手段,可一片拳拳爱民之意,并没掺假。
她还记得他爹苦笑着说:“你看到哪个清官,会琢磨着钻律法的漏洞,又见到那个名垂青史的封疆大吏会伸手于民?”
他的官名显然沾染了瑕疵。
她当时忍不住替他爹心疼,无他,她娘亲实在是很会花钱,她娘置衣,会一下买了各种颜色所有布料,全部买全,等裁好了衣服,有的还没等上身,又忽然没了兴致,不穿了。
她娘饮茶,会花几两银子买一个挑茶壶盖的挑勾,又名茶匙。还一下买好几个!买回来的时候,还美美地让方九城和沈芳看,沈芳至今还记得她爹胡子动了动,然后问道:“娘子,这个功用,为夫用铁丝给你弯一个,或者我用细小树枝给你削一个,再或者用手给你拿壶盖,不行吗?”
“行是行,但是这个勾起来的不是壶盖,是惬意。”
“……”
所以她娘不通俗物一片天真,跟她外祖父和她爹无条件地宠爱,不无关系。
也不知是幸事还是祸事。
思绪又被夏荷拉回了现实:“我见实在是劝不动夫人,又怕夫人遭遇危险,于是我就多留了个心眼,把夫人马车里备用的衣服换上了,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邱阳也能带着她跑,我还能引走一部分坏人……”
“后来果然夫人刚停了马车,施舍了几个孩子粮食,就见周围密密麻麻地围起来人,居然要把我们拉下马车……”
“邱阳二话不说揣掉了几个意欲登车的灾民,快驾马准备离开,可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追赶着的难民,前路也有埋伏,还有绊马索,甚至有的难民手中还有弓箭……
邱阳见情况紧急就在一个拗口带着夫人跳了马车,由我架着马车吸引他们的注意……”
“最后我架着马车冲到了悬崖,不得不停车,跳下了马车,又被灾民团团围住,我本欲自尽,却正巧遇到了国舅,被他所救,我连忙磕头求他救夫人,国舅答应了,派人去寻了,后来属下回来说,并没有看到夫人和邱阳的身影,我们走失了……奴婢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
夏荷断断续续地说完,继续磕着头,被沈芳拦下。
“不怪你,我娘执意如此,别说你们,就算我和我爹在场也拦不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芳心里痛得直抽疼,可她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
芙蓉也好,夏荷也罢,这个丫鬟做得已经很好了。任谁在哪个场合也未必能有她做得好,她是个忠心的丫头。
“你既然跟了国舅,就好好得过日子吧。”
夏荷欲言又止:“奴婢并不是国舅的妾室,只是配合国舅敛财的权宜之计而已,国舅说到了京郊就放我走,奴婢想要寻得夫人的下落……”
“你觉得,我娘她……她还能侥幸活下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