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机
“你知道把病毒植入你智能终端的人是谁吗?”
依依说。
“谁?”
“肖树典。”
“老肖?!”
这三个字好像三颗原子弹在我脑子里炸开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无法把这个行为和这个人联系在一起,就像我无法把加加同“不简单”
这个词联系起来一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点结巴地问。
“我查到了齐之风和肖树典的聊天记录。虽然有的存储点损坏了,但我用算法还原了一部分,足以弄清真相。齐之风想进入创意部,然后进领导层,他叔叔给他讲了条件,只要他能拿出一个像样的创意,就提拔重用。齐之风打听了历次创意大赛的厉害选手,就查到了你点名字,就想要盗取你的创意,所以他想把木马病毒植入到你的智能终端之中。但是现在的智能终端都安装了极其严密的防火墙,木马程序很难进入,就需要一个人把防火墙关停或者手动选择信任该程序,他就找到了能接近你的人。肖树典起初不愿意,但后来齐之风给了他承诺,说自己提拔了,或者接了他叔叔的班后就提拔老肖。”
听着依依的描述,我脊背一阵阵发寒,努力回忆可疑的情节。我想起有一天老肖说他终端没电了,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就把我的智能终端借走了;我还想起来,我曾和肖树典说我晚上经常失眠,他推荐我使用人工智能睡眠管
家。没想到这些平淡无奇的细节,在戳破伪装之后,居然是这样的惊心动魄。也许,这就是正常的逻辑,需要的不是想象力,需要的是认知真相的勇气。我现在理解了他反复和我说的那句话——成功不完全取决于能力。成功是交易,是交换,哪怕是良知、底线、羞耻。
对于肖树典来说,齐之风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肖树典是我们公司的元老,他在公司成立之初就来到我们公司,算起来也二十多年了,由风华正茂,到年华逝去,年近半百的他发际线开始义无反顾地退却,一同退去的是他在这里逝去的青春。和他一起来的那批人不是跳槽走了有了更好的归宿,就是本地提拔进入公司的领导层,而只有他一直还只是个部门负责人。他总是告诫我不要走他的老路,年过半百还要居然成为自己原先一起打拼兄弟的下属。他和我说,如果当初有个人想他对我说这番话一样对他说说这番话,他今天不至此。
“易青,你怎么不说话了?”
“肖树典是我的老领导,是我的师父,是我进入公司后的引路人,是我狭窄生活圈子中比较重要的一个人。我那么信任他。之前他还劝我继续搞创意,他并不是为了关心我,那是因为齐之风搞不出来创意来,着急了,替他来催我。”
“人比看起来脏。”
依依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翻江倒海。
一声叹息。一声叹息。
“易青,我们现在手里有证据了,咱们可以讨回公道了。”
“就这样吧。”
“就这样了?”
“嗯。就这样了。”
“为什么?你不想拿回本来属于你的职位吗?”
“太危险了。”
我眼中积蓄的泪水眼看就要突破最后防线,我一字一句地说,“那样对你太危险了。如果我们报警了,警察不可能不查到你。你还未暴露之前,警察就已经查很紧了,如果报警,就等于自投罗网。”
听我这么一说,依依也不说话了。她的算法应该是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这个因素。我想,也许是她活过来以后,“本能”
也开始接管了一部分“理智”
,所以她现在不是纯粹的人工智能。
“我不想让他们这么欺负你!”
依依后来开口说,“我想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用考虑我的问题。”
“依依,”
我的浓情化作语言流淌出来,“如果说我遇到你之前,我是有所求;那么我遇到你之后,我是无所畏。我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一个奇迹,我为什么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交换一个职位呢?一个公道呢?”
依依听到我的话抽咽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
相反,我很好奇依依潜入齐之风智能终端到底是怎样情景。依依告诉了我。依依当时的那些表述,我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硅基生命的冒险旅程,却用碳基生命的语言进行描述。那
种奇幻程度,是三维世界生物无法理解的高维空间。
依依是这样说的:“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化成涓涓细流,窸窸窣窣顺流而下,像是通过母亲温热的产道,感受着来自四方的挤压,耳边响起哔哔啵啵的杂音,四周遍布明亮跳动的像素点。在这斑驳的光亮中,显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逐渐填满整个视野,只留下类似夜晚摩天大楼顶部闪烁的航空警示灯。意识如醍醐灌顶从上方滴落、汇聚,眼前的视窗如玩具一样堆叠起来,在四面八方组成方阵,形成全息图像。我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我在这些视窗上同时访问智能终端的多个部位,查询我想要的文件,眼前一与零在我的意识里瞬间被翻译成图像、文字、声音,我看到了所有关于窃听程序前前后后的内容。突然,数据死机了,静止不动,文档成了乱码,我知道是杀毒软件发现了我。我立刻把意识打散,开始你逆向传输。就在我用尽全力奔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黑色的巨浪海啸般向我压顶而来,我拼命地传输,把核心源代码优先传输,最后只剩下语言模块传输的时候,那个巨浪如同一道钢铁的闸门重重封死在我的后面,我则在一块光斑处突然失重,像是一个浑身浸透羊水的婴儿一样,重重坠落,回到了人间。”
听着依依的讲述,我心潮涌动。无论是肖树典还是齐
之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她为我只身犯险,她陪我赏秋月春花,她懂我心思变化,她陪我过淡淡日子。最重要的是,在她面前我不用装,放松真性情的自我;我不用假,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用怕,不会被背叛重伤。虽然她没有心跳,但是她的字节跳动,给我最大的温暖。
“答应我,下次再也不去冒险,就陪在我身边。”
这是我听完她讲的话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这时候,风起了,将衣物与肉身分开。夏日给人身上涂抹一层油脂的黏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秋天的清爽。脚下突然传来蟋蟀的鸣叫,这种叫做“促织”
的虫儿,告诉你,天气转冷了,要加紧织布做衣服了,夏天即将退场,秋日的就要到来。
“我想抱抱你。”
依依的声音柔情似水,让人心动。
“我…”
我心跳加快,“我也想抱抱你。”
“你和加加之前在床上抱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我的脸“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