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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第1页)

“母亲。”

徐长风唤她一声,我亦跟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娘。”

虞氏颔首,下人便拿来杯子,我跪下敬茶,这些我未嫁前就练过几次,如今做起来自是滴水不漏。虞氏喝了我的茶,便叫我二人坐下。“到底是沈氏的公子,确实秀雅细致。”

虞氏打量着我,像是越看越为满意,“长风是个粗人,日后若有什么地方不好,你可就要多多担待了。”

徐长风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是科举正途的一甲进士,虞氏此话是自谦太过,将我折煞,我也只能暗暗看看旁边的男人。他从进来之后,除了那声母亲之外,便沉静似古潭,眼里仿若谁的影子也留不住。虞氏是个爽朗妇人,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命人从库房里取了一个玉佩赠我:“我这儿皆是女人家的物什,这块玉佩是长风的外公给我,当年据说本是想留给儿子的。如今,便给你罢。”

那玉佩我看了,极是贵重,并不敢收。虞氏却缓缓道:“有何受不起,待你日后生下楔子,便可将这玉佩传下去,不也一样。”

此话甫出口,徐长风便出了声:“母亲,北衙门尚有公事,儿子不得不先行告退了。”

然后他看着我,道,“你就留下来,陪母亲多说些话罢。”

说罢,徐长风就从座上起来,披风拂过,我就望着他的背影,长扬而去。我回头,就见虞氏脸上笑靥收起,面子十分挂不住的样子。虞氏到底是徐氏主母,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过。她随即愠色一收,又是我初见一副端庄威严的样子:“长风既然走了,有些话,他不在这儿听着也好。”

“娘……但说无妨。”

我精神一振,忙说道。她朝我瞅来,道:“你叫了我一声娘,我便把你当成儿子。可惜,你不只长风一个丈夫,也不只我一个娘。”

她的话开门见山,我如坐针毡,既不知如何应她,又不知该不该应她。虞氏接着道:“你身为尻妻,要服侍三子,我也懂你的难做,我这做母亲的无其他念想,只想你对长风时,每刻都要记住,他也是你的夫君,他需爱你敬你,你对他……也不可有偏颇。”

我听出了虞氏话中之意。她是忧心,徐长风身为常人,与楔兄弟共享尻妻,怕是处于劣势。我斟酌地小心应:“母亲所言,敬亭省得。对……官人必会敬重爱护,绝无偏颇。”

她听了此话,果然是合意地点头,面上也有几分温和道:“我看,你这性子,也是安份软和的……如此,也算是件好事。”

她叹了一声,“长风那个性子,和我这个做娘的肖似,吃软不吃硬,之后夫妻二人同处,你需要多费些心思。至于这府里其他,你也不必烦忧,想来也无人敢欺到你的头上。”

“是。”

我乖乖应道。等踏出虞氏的院子,已是午后。虞氏并未让我留饭,她去前便说道要去佛堂听经。先前,曾有人告诉过我,徐府里,夫人吃斋讲经,鲜少露面,多是二位贵妾打理内宅,可虞氏地位巍然不动,不单是其子有出息,她本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我回去后,不禁想道,这对母子貌合神离,而徐长风身为常人,与楔兄弟共妻,这一些,会不会皆是虞氏的主意。想来,这个婚事,从头到尾,也并未合他的心意。后来两日,我都不曾见到徐长风。晚上他不来屋里歇息,我也从来不问,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这两天一眨眼就过去,到了我惊坐而起,就见那一个人风火也似地大步跨进,待我看清来人,当下也不禁微微怔住。非是其他缘由,而是这徐氏二少爷,实实在在是丰神俊朗。他眉似远山,眼若桃花,顾盼间自有一股风流,楔者多俊美,他亦如是。此外,那轮廓亦极是秀致俊美,活脱脱的是那话本里的神仙男子,教凡夫俗子见了,都不由自惭形秽。许是沾染上了徐氏的气脉,他那双眼目投来,真真如刀也似,再看他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一头,确如一团真火,轰轰烈烈地入了眼底。“二少爷!”

陆管事跟在后头急急追来,随即整整面色,“吉时已过,二少爷久久不归府,小人也只是奉谢夫人之命行事。今夜,还请二少爷——”

他犹豫道,“留宿于此。”

他面上不动声色,所有人却都听出他话里的强硬之意。徐燕卿嘴角似笑非笑地一扬:“噢?那我今夜要是不宿在此,陆大管事,你当如何?”

陆管事身子微躬,态度恭谨地说:“二少爷,今日小人若多有得罪,明天必去总管那儿领罚。”

他额头冒着薄汗,微微抬眼,低声道:“……可今晚,是二少爷的大喜日子。”

徐燕卿这才朝我这一头看了看,我跟着缓缓站起。那抹肆无忌惮的目光,只让我觉得如芒刺来。“……大喜日子?”

他喃了一喃,冷笑了声,“这话说的极是。”

瞬即扫了一眼那些下人,“那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都给我滚出去。”

陆管事沉默,终是低低应了一声:“是。”

除了房内伺候的婢女,他带着其他下人走了出去,我便看着他转身,这一刻,我与他四目交错,只短短的一瞬,那一扇门就牢牢地掩上。我站在原处,手脚如僵,那徐二爷一步步地走来,越过我去,一把坐在床上。虽是离了几步,我仍旧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胭粉气。就算不说,也能让人猜到,他这一晚上,都待在何处。徐燕卿觉着燥热地扯扯衣襟,瞥了眼我,语气不甚温和地道:“怎么还傻傻站着,难不成,沈氏没教导过你,要如何伺候官人?”

他面目极是好看,此刻却做出无赖的样子,想是刻意要为难我。我并不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他,可我从来就知道,人既有无端端的好,自然也有无端端的恶。他看我极不顺目,我却也做不了什么,只得垂下眼目,犹豫地俯下身子,将手放在他的鞋上。我本为贱庶,虽身份低微,却也未曾做过下人的活儿,此时不免有些笨手笨脚,好容易为他除了一只脚上的鞋,又换了一边。这时候,他突然坐起,一手朝我脸庞捏来,将我扭了过去。珠帘轻轻碰撞,我怔怔望着他。只看,那双桃花眼微沉,喜怒难辨,目光锁在我脸上一阵,就听他道:“素闻沈家女国色天香,爷原先当你们是大小二乔,各有千秋,没成想,原来是东西二施——”

他将我的脸往旁一撇,轻道一声,“不过尔尔。”

徐燕卿由床上而起,走至案前。他夺过酒壶,倒了杯酒,高举饮下。早些时候我就听说过,徐氏二郎为今上钦点的探花,少年才俊风采过人,清风潇洒而不羁,当年骑马游上城,惹得京中多少男女钦慕。他囫囵喝下数杯酒,酒水流出嘴角,沿着脖子滑下,转眼一见我,仿佛想起什么来地道:“是了。今夜……可是你我的新婚之夜,怎生能忘了这杯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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