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能坐到指挥使的位置绝不是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怎样一段艰难的经历。
在那之前,他也是个吟诗作赋的贵公子,也曾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意气风。
可那都是过往云烟。
一朝之间跌进泥地里,他来不及伤春悲秋,被迫学着摸爬滚打,伤痕累累。
受苦受累只有往肚子里咽。
这一路走来,除了母亲,没有人关心他累不累,疼不疼。
那天,他连夜刺杀了任务目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强行走了许久,终于力竭倒在了巷子里。
他望着漫天星光,感受着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流失,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
直到一双稚嫩的手臂扶起了他,哭泣着给他喂糖,求他别死。
她哭的那样真心实意,可分明他们素不相识。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无关风月,他只是想,虽然这小孩很聒噪,还偷偷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抹,可他竟觉得她很顺眼。
顺眼到当他得知这就是母亲特意让他关照,自家侄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时,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遗憾。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一直到后来,谢明衍和虞枝成亲,他时常会忍不住想:
为什么?
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不是吗?
虞枝攥住他的手,回忆一瞬间抽离,他望着面前眼泪汪汪的妻子,画面似乎和从前重叠。
她眼眶泛红,鼻尖也红红,哽咽着一字一句道:“以后有我,还有孩子,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
谢祯心想,原来得偿所愿,是这么个滋味儿。
上天待他终究是不薄。
头顶的夜空有一簇簇烟花绽开,绚丽至极,像一场盛大的狂欢。
岸边传来百姓激动的欢呼雀跃。
虞枝被这动静吸引,呆呆地望着夜空,泪水还凝在眼底,她弯了弯眼睛惊叹:“真好看啊。”
谢祯没有看烟火,他在专注地看她,眼里含着笑意,慢悠悠道:“是很好看。”
烟花映亮女子温柔恬静的容颜,她的神情是那么的生动,一颦一笑都透着蓬勃的生机。
她弯腰小心翼翼掬起一捧清水,绚烂在掌心短暂地停留了一刻,令她眉眼舒展。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谢祯知道她在感慨什么,声低了低:“放心,很快就会结束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这样的日子。”
虞枝定定瞧着他,重新笑起来:“我相信你。”
船家放慢了划桨的动作,给两人更多的时间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他望着水面破碎的倒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沉默寡言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挣完这一单,他可以给妻子买她犹豫很久都舍不得买的新衣裳,她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成日操心柴米油盐,看中了什么东西也舍不得买,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了。
桨声悠悠,夜色里,小船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