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炎东刚一自由就摸了纸,都没有第二个动作,弯腰直接就写: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将竭尽所能。
穆雪刚看完气笑了,“难道我想要的答案是在你们十五监区一大队三班的炕头上吗?”
梁炎东体坚定地写:我出去帮你找。
穆雪刚看见这六个字的时候简直感到荒谬,一个还在服刑期的在押犯,竟然敢在监区长的办公桌上这么堂而皇之地写“我出去”
。
“梁炎东,你,”
他眉毛拧成一团,眉心之间的那块肉快要跟鸡冠子一样凸起来了,他伸手狠狠指了指梁炎东,喝骂的话几乎就要出口,却因为对方在纸上飞快写下的另一句话而噤声。
——我没杀人。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无罪。
——我不会越狱,我会光明正大地给自己翻案,从这里走出去。
——我出去,你想要的答案,我尽最大的努力帮你找结果。
从梁炎东开始用纸跟人交流开始,从没有哪一次,面对什么人,惜字如金的梁教授写字像现在这样,用飞快的度自动自地写出这么多话来。
走龙蛇,画之间的连几乎快要飞起,因为其实他也在怕,怕一手掌握监区大权的监区长不给他机会让他把话写完,怕眼下除了穆雪刚多年前的一个执念外再无其他筹码的自己,换不来一个回见亲属之外的其他人的、特殊的机会。
但是他的害怕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等他写完这些抬头去看穆监长的时候,表情是非常从容淡定的。
就好像当年穆雪刚在旁听席上看见的他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就好像穆雪刚去找他帮忙时断然拒绝的样子,就好像他入狱三年穆雪刚偶尔碰见他时漠然冷定的样子。
穆雪刚死死地盯着他,指尖突然有点抖。
配上他此刻的表情,他指尖的颤抖就像是气得不能自己的反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源自内心的挣扎。
好像被束缚已久的渴望忽然冲破了一切理智的束缚,跃跃欲试地闯进了骨血里,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下撞击着大脑,让他几乎就要被眼前这么几行字蛊惑……
半晌之后,穆雪刚嗓子有点紧地说:“你有办法证明无罪,为什么不走程序申诉给自己翻案?为什么要在这里闷三年?”
他说着咽了口吐沫,色厉内荏地警告:“梁炎东,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梁炎东写:我是胡言乱语还是有凭有据,对你来说都不影响什么。如果你怕我在监狱有小动作,你可以派更多的人看管我。而如果我能证明无罪,从这里走出去的话,我会帮你找线索。
穆雪刚的嘴角动了动。
他突然把视线从梁炎东脸上移开,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他眼神沉的要命,手指交叠在一起,不断轻轻敲打着手背。
梁炎东放下了纸,直起腰,定定地站在办公桌的另一侧,身穿囚服镣铐加身,心里也打着鼓,轻轻抿着的嘴里,舌尖已经紧紧顶在了上颚上,但是外表看上去,他却很镇定,镇定得让人看了很放心。
“……你要什么?”
窒息的沉默过后,穆雪刚深吸口气,声调听上去不是很稳,他强调:“你想要什么?”
——我想见一个人。身家清白,跟这所监狱所有服刑的人都没有半点联系,不会给你惹麻烦。
“理由?”
这次梁炎东没立刻做出回应。他指尖轻轻捏着,尖在记本上悬出将落未落的距离,他眼睛习惯性地眯了一下,犹豫显而易见。
穆雪刚敲了敲桌子作为提醒,“你不说实话,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历史倒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此情此景前两天才生过,在他和任非之间。但他能跟任非说实话,对穆雪刚,却没有当初面对那个小刑警的信任。
犹豫了一下,梁炎东落写道:
——她曾是我的未婚妻,现在外面的人,我只信任她一个。她来了,我会把存放证据的地方告诉她,取出证据,我就有把握翻案。
穆雪刚看完后又把记本扔回给他,“你怎么知道她现在还想见你?毕竟,”
他伸手隔着办公桌在梁炎东身上上下比划了一下,示意道:“你现在已经这样了。”
——会的。她在等着跟我见面。
这语气倒是很肯定,肯定到穆监长都不由得生出了怀疑,“你们近期见过?”
“……”
梁炎东没反应了。
好在穆雪刚也没继续追究这个细枝末节,他点点头,又站了起来,没管梁炎东,径自穿过办公室,走到门边,把那扇办公室那扇紧闭的大门拉开了,他半个身子探出去,朝等在外面准备在他训话之后把梁炎东带去禁闭室的狱警叫回来,再狱警走到门外之前,他回头,带了点捉弄的恶意,对办公室那名此刻脸上表情终于紧绷出了一点紧张感的囚犯说道:“有什么事儿,都等你关了禁闭回来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