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折桂点了点头,听见树上夜枭阴测测地啼叫,蹲坐在瞽目老人身边说:“爷爷,有人要从你这边抢什么《推背图》,还说你有《推背图》的消息已经宣扬出去了。”
幸亏知道他们跟着瞽目老人的络腮胡子、矮个子死了——应当死了吧,爆炸时她趴在地上都被冲击得肋骨生疼。
金蟾宫懵懂烂漫地问:“《推背图》是什么图?”
金折桂搂着他说:“就是唐朝人倒腾出来的,里头记着各朝各代的事,就算是没发生的事,都已经被推算出来了。”
金蟾宫乖乖地噢了一声,缩在金折桂怀中不动弹。
瞽目老人冷笑道:“无稽之谈,若果然一一记着了,那写着书的李淳风和袁天罡早已经位列仙班。小姑娘你腿伤了,可咱们耽误不得,赶紧逃命吧。那些人听说《推背图》定要追来,老朽眼瞎,他们轻易就认得出,咱们,就从树林里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一只枯老的手伸向金折桂。
金折桂也歇了一会了,拉着金蟾宫搀扶着瞽目老人,心想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他们再分开,才想,就觉手心里痒,用心去感觉,却是瞽目老人在她手心里写字,闭着眼细细去辨别是什么字,先感觉出一个范字,后来,又是一个奸字!范奸二字何在一起,金折桂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意思岂不是说范康是奸人!那他方才答应去金家报信的事定然做不得准。可是范康原本是无着观的活神仙,没事跑来这硝烟滚滚的地方做什么?想到神仙二字,又往那《推背图》上想,暗道范康定是也来算计那什么《推背图》的,有了《推背图》,他越发能将“活神仙”
的位子坐得安安稳稳。
金折桂心里忐忐忑忑,待要提出跟瞽目老人分开走,又觉此举太过凉薄,今日若非瞽目老人,钟姨娘、宋奶娘一喊,金蟾宫年幼无知定会露出破绽,这也算是受了瞽目老人的恩情;再说,范康未必不会以为他们姐弟从瞽目老人这边拿走了《推背图》。如今宁王的兵马要捉拿他们姐弟,一个什么公子还有一个范康要从老人这夺取《推背图》,同是天涯沦落人,瞽目老人并未舍弃他们姐弟,她也不能舍弃这老人。眼珠子转了转,将范康的算计想了又想,忽地想到了《连城诀》,暗道范康既然是奸的,他定然在心里盘算着叫他们姐弟跟瞽目老人患难见真情,感情一日深似一日,然后再出手设计夺了老人性命,老人垂死前,只见着他们姐弟,定会将《推背图》给他们,然后他们姐弟年幼弱小,范康来夺,他们护不住那什么《推背图》不说,还会丢了性命。
金折桂素来是不惮以最大恶意猜度人的性子,这瞽目老人的所作所为她是看了许久,才肯将金蟾宫托付给他的,此时既然那范康是奸的,她就将计就计,暂且叫范康保护他们一路。
金折桂手指在瞽目老人手心里掐了下,低声将自己的揣测说了一番,然后虽扶着他向前走,神色却不似早先那般亲近,走了大半夜,夏虫的叫声渐渐停歇。
此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深夜,瞽目老人说:“歇歇吧。”
金折桂哎了一声,抱着干粮走站起来说:“爷爷,我去找点水来。”
“去吧。”
金折桂拉着金蟾宫一起走。
月光似纱、树影如水。金折桂莫名地觉得树丛里鬼气森森,有意偷偷拿了干粮给他们姐弟两人吃,吃过了,两人才慢慢地回来。
金折桂做出懊恼模样,捂着金蟾宫的嘴抱着干粮故作惊慌地说:“爷爷,不好了,遇见几个不讲理的人,将咱们的干粮抢走了。”
金蟾宫纳闷地呜呜两声。
瞽目老人张了张嘴,无奈地抹去嘴角流出来的涎水,“罢了罢了,且忍忍吧。”
“呜呜,都是我不好。”
金折桂嘴里不住地假哭。
金蟾宫要拿干粮给瞽目老人,被金折桂掐了手。
金折桂抱着金蟾宫在树林里坐着,看他困得很,便拍着他睡觉,等听见金蟾宫小猫一样打着呼噜后,便自己也闭了眼睛小小地睡了一会。
翌日,和煦的阳光洒下来,瞽目老人拍了拍羯鼓说:“走吧。”
金折桂便赶紧领着金蟾宫跟上去,路上三不五时地借着找水、如厕,偷偷地领着金蟾宫吃干粮。
瞽目老人饿了两天,渐渐头脑发昏走不了路。
金折桂又假哭说:“爷爷再熬一熬,看我布个陷阱去抓兔子给你吃。”
说完,留下金蟾宫,便向树林里走,找到禽兽走出来的小径,依着上辈子看过的《荒野求生》,寻了木桩、树枝、小树杈,先将树枝固定在树桩上,再将树枝柔韧的一端绕个圈,用树杈固定在小径,最后拿出干粮撒了些微末在圈里,有意喃喃道:“花爷爷,我得将蟾宫送回家,干粮不够,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命了。”
说罢,便又回瞽目老人身边,抱着金蟾宫,死来想起,给他讲了个《丑小鸭》的故事。望了眼一直默不吭声由着她行动的瞽目老人,眼睛一湿,暗道范康那奸人千万没走,千万一路跟着他们才好;范康不知道《推背图》下落前定不会叫瞽目老人死,回头看有没有抓到猎物,就知道范康到底跟没跟着。
瞽目老人耳朵灵敏,正昏睡着,忽地说:“丫头,猎物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