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讲话,试图说很高兴见到你,尽管在这种情况下这很荒谬。
“你不会高兴见到我的,”
她对他说道,“但是别管这个了。你能看到你自己吗?”
她把他的头抬高,这样他就可以低头看他自己的身体了。忍不想看——他害怕会看到本该是胳膊的地方血肉模糊,或者有一半的肢体都不见了。
没那么糟糕,虽然还是很糟糕。他的衣服撕坏了,每一寸能够看到的肌肤都有瘀青。他的四肢扭曲,仿佛是被以错误的方式拼上去的一样。他想要尖叫,他觉得尖叫会让他碎成更多片。
“你身上有几十处骨折,我正在把你拼好,”
她对他愉快地说道,抚摩着他的头发。“恐怕感觉起来会像是你正在被生吞活剥。那是我注射到你身体里的细胞修复液的作用。它们修复起来会很痛。”
细胞修复液。他应该知道的。在她把他扔下悬崖之前,他之前的伤口才刚刚修复好。
玛吉回答了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如何使用细胞修复液的?——“如果你在几百年间照顾过几十个孩子的话,你也会学会很多医疗知识的。”
她将忍的头发从额头上拨开,而忍则沉思着她所说的“照顾”
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她所做的无论什么事,都和照顾相差甚远。“之前我见过你,”
她对忍说道,“你在‘旅行者号’坠毁的时候闯了进去。”
忍眯起了眼睛,试图思考。那么,他把她和“旅行者号”
联系在一起是对的。她一定是约翰的亲戚;这就能解释在腐烂的内里上面那甜蜜的外表了。
玛吉捏了捏忍的脸,让他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你告诉过我你是雄鹰家族和苍龙家族的后代,对吗?”
“我母亲那边是苍龙,”
他回答道,“我父亲这边是雄鹰。”
疼痛减退了,但是还不够。他觉得仿佛是被一列火车碾过,然后这列火车又倒车重新把他碾了一次。
“苍龙家族和真正的探寻者家族——狐狸家族和牡鹿家族通婚了。有很大概率你的血统来自我自己的血。一个幸运的情况,忍。我不喜欢给自己的后人下毒。”
“下毒?”
他问道,觉得这次话题的转换十分令人担忧。要是她能离开几分钟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逃脱了。
有个在忍视线之外的人粗暴地推了他一把,让他成了趴卧的姿势。可能是那个男孩诺特。当忍试图滚开的时候,男孩坚定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太痛苦了。
“别动。”
玛吉告诫他道。
忍的颈部有一下刺痛,然后一注射器的液体推进了他的血液循环系统,这种感觉不可能错。
“有一种毒药可以永远留在你的身体里。”
她解释道。
“你——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我什么?”
即便是在嘲讽他的时候,玛吉的声音仍然十分慈祥。这令忍想起用来清理呕吐物的甜腻的晶体。她安抚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给自己的后人下毒。”
所以,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他质问道,但是没有词句从他的口中吐出。玛吉正在忍脑袋附近的一个背包里面窸窸窣窣地找着什么,她的动作很慢,很虚弱,然而不知怎的,却又不可阻挡。忍可以感觉到一切——他四肢和下颌的钝痛,诺特将他压住的压力,甚至还有吹拂过发间的清凉的微风——但是他动不了。无论她往他身体里注射了什么,这东西都令他动弹不得。他那拯救奎因的计划开始显得过于乐观了。
玛吉掀起忍的衬衫,冰冷的针刺感开始出现在他的两侧肩胛骨之间。压力、疼痛,还有一打针穿透皮肤的感觉。听上去她仿佛是用一块石头在把针拍进他的背里。每拍打一下,那些针就更深入他的血肉之中,仿佛她是在钉一排钉子。
玛吉发出几声吃力的声音,不是真正的咕哝声,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祖母在修改一块特别复杂的针织物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忍纳闷儿在这次酷刑结束之后,她是否会给他一碟糖果。在能够弄清楚答案之前,铅一样沉重的眼皮终于沉沉地阖上,忍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你真的知道你母亲和父亲的家族吗?”
是诺特,似乎在向他发问。
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眼睛大睁着。也许它们已经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睁了很长时间。他正盯着一块残破的墙壁和墙壁上方多云的天空,现在既然他开始这么想了,很有可能他盯着这片景象很久了。
“什么?”
至少他的声音还正常。忍迅速而无声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发现他可以移动自己的四肢。它们仍然痛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不像他上次醒来时那么痛了。如果玛吉不在附近,他可以抓起仪式剑逃走。忍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让自己准备跳起来——一旦他能够确定那个老妇人已经走了。
“你告诉玛吉你的母亲是苍龙家族,你父亲是雄鹰家族。你认识他们吗?”
忍转过头去看诺特。这是一个错误,因为疼痛沿着他的脖子蹿上蹿下。男孩坐在附近,爱抚着一只倒挂在他左手上,似乎是蝙蝠的小动物。忍盯了片刻,因为他认出了诺特的声音,不过现在他能够看到声音的主人,忍不确定这还是同一个人。男孩有着浅棕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在鼻子和脸颊上长着一片雀斑。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