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她还是紫萸神女的时候,就已经和银川暗生情愫。
也有人说,银川一心爱慕的只是他师傅,梨霜不过是个替身。
但更多的人坚信,银川挚爱的只有梨霜,无关她是谁的转世,更无关她有多隐秘的身世。
至于上任天帝,已沦为众人唾弃的对象。如今三界安定,新任天帝有东周帝君暂代,直至新的三界之主降世。
“谁说我不回来了?”
梨霜莞尔一笑。
阿烈攥着拳头,眼皮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晦暗:“他们都说你守在琅琊台,八成是要给银川帝君殉情。我上天找过你,可天界戒备森严,琅琊台更设下结界,我如今妖气深重,根本靠近不得。”
梨霜怔了怔,露出慨然的笑意:“傻瓜,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哪里就那么容易就殉情了?”
纵然她确信了自己如今对银川的心意,可心境再不复少艾时的浓烈深重,而是如同一坛陈年老酒,淳厚悠长,但不足以将人一杯醉死。
听她这样说,阿烈眸光乍亮,倏地抬起头,握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山主才不是那种寻死腻活的人。”
梨霜噗嗤一笑,揶揄道:“你可是西荒的继承人,怎么还么少年心性,我可不放心把西荒交给你。”
“山主,难道。。。你又要走?”
梨霜摇摇头,笑意温然:“如今你修为上虽有大成,但到底根基尚浅,短时间还看不出问题,时日久了,必定生变。所以我会留下来,统领西荒,待你能撑起这片天地,我再离开。”
阿烈呼吸一凝,眸底明明灭灭,最终黯淡下去:“所以,你终究还是要走。”
梨霜叹了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烈,世事无常,这世上多的是生离死别,你父亲如此,我亦如此。”
阿烈抿了抿唇,垂下眼皮,不再言语。
此后,梨霜全心全意扑在西荒,竭尽全力栽培阿烈,而她自己不仅勤修法术,更熟读典籍,勤学治国安邦之道,甚至从凡界请了有名的大儒,教授她与阿烈。
起初,西荒众臣是震慑与她的武力,如今她将凡界那套心机谋算学了个十成十,渐渐显露属于王者的睥睨之气。
而阿烈则既是她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一位藏锋于钝、老谋深算的狐狸。
二人一前一后,将西荒治理的井井有条。
十年后,阿烈已长成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心思稳重、手段果决,修为更是西荒中除梨霜外最高之人。因西荒王位素来是有能者居之,所以处置了几位叛臣后,阿烈顺理成章,成为新一任西荒妖王。
望着龙座上,睥睨众人的青年帝王,梨霜露出深深的欣慰,笑了笑,翩然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身影。
离开西荒前,梨霜去了沧凌的衣冠冢,拂着冷硬的墓碑站了好久,才默然离开。此后她循着记忆,从江南到塞北、从东海到南荒,黄沙万里、草原大漠,烟柳画桥、京街巷柳,每到一处,她都会寻找当地最有名的,祈求姻缘的地方。
或是月老庙、或是三生石、抑或是姻缘湖。
她会留下一颗,从月老那里求来的姻缘石,刻上银川的名字。
至于为何不再刻上她的,因为她找月老的时候,月老曾说,她与银川乃天下少见的孽缘,纵然相逢,也是不得善终。
所以,她只刻了银川一人的名字,纵然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有下一世了。
而她偶尔也会去看看老朋友,西荒的阿烈、东海的青鸢,还有魔界的昊京,据他所言,白露所化的银龙已慢慢恢复只觉,偶尔还会睁开眼眸,虽只淡淡看他一眼,他已觉得莫大的欣慰。
看着男子眼底的闪烁的微光,梨霜眼前不禁浮现出,昔年她看自己的模样。
如此,甚好。
她笑了笑,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
除此之外,她每年都会去琅琊台,看一看那晶石,每当她触摸它的时候,她总是微微发亮,让她恍惚觉得,银川是不是还在。
于是,她一次次拿出招魂幡,可等着她的只有失望,时日久了,她便习以为常,再也不试了。
时光如梭,光阴轮转,天界花开花落了数百变,人间也过了几千年。阿烈终于娶了一位美娇娘,他们生了几个孩子,最小的公主名唤海珠,喻为海上明珠,年满十六岁的时候,偷跑出宫,居然和青鸢的儿子凑成一对。
阿烈自然瞧不上这花团锦簇的少年郎,强将海珠带回西荒,这期间又是一段缠绵悱恻,终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太子和阿烈破天荒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争斗数万年的仙妖两族,第一次细结秦晋之好,大婚之日,梨霜亲手给两人送了分大礼,目送他们走入洞房。
一片张灯结彩中,她恍惚看到了,新郎回身,朝她笑了笑,眼眸如星,丰神俊逸,那一张年轻的和银川一模一样的脸庞。
然后,他低眸,轻轻执起新娘的手,新娘抬头,露出一张如春水映梨花般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