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便是宿怨不浅了,他人旧事,陈凝兮也不便刨根问底:“无他,只是元皇后看我的眼神甚是怪异,说的话也叫人摸不清意图,甚是费解。”
睿王看了看陈凝兮的眉眼,心想怕是李乾的奴才没查出什么,便借了元皇后名义亲自来见了。也不知看到陈凝兮,自己这位向来多疑的皇兄如何作想。
马车驶入静安街,稳稳停在王府门前,待要下车,睿王看向陈凝兮,削瘦却不失英气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日后切莫独自进宫了,毕竟人心诡谲。”
第一章拜祭
自那日入宫回府后,陈凝兮便再没出过别院,一直随方嬷嬷习礼,直是将天乾皇朝开国至今所有现行和已废的礼制里里外外习了个遍。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总管李默进了别院,道是明日乃莲妃忌日,睿王要前往南山寺拜祭,让陈凝兮一同前往。
睿王的母妃云怡莲,是有名的才女,花容月貌,誉满京城,先帝在世时宠冠后宫,无人能及。然十六年前宫变时,不幸死于难产。
在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变面前,一个宠妃的死实在是小事。从此红颜逝去,只留年仅四岁的睿王在这诡谲的宫城中存活至今。
次日一早,陈凝兮便与睿王乘坐马车前往南山寺。
既是前往拜祭长辈,陈凝兮今日着了更素净的白裳,乌简单挽起,透着股干干净净的美。
进了马车,只见睿王端坐着,着了素白长袍,长仅用木簪别着。一眼望来,陈凝兮很明显地看到睿王眼里的红血丝。
坐稳后,车夫驭马驶往南山寺方向。看着睿王疲累的脸色,闲人勿近的表情,陈凝兮淡淡一笑,拿了方帕平摊在车内方几上,又解下随身携带的藕荷色荷包,松了绳扣,将混在一起细碎的朱砂、合欢皮、龙齿等药物倒于方帕上,拢起,用细线缠绕系好成荷包状。
见睿王斜睨过来,笑着将方帕递上:“王爷怕是夜间睡得不安稳,方帕内的药物可安神定心,解毒去燥,王爷且先用着路上小憩一会儿,待回府,凝兮再重给您开一副方子。”
睿王看着递至眼前的方帕和托着方帕的柔荑,怔了怔。半晌才伸手接过,眼神复杂地看向陈凝兮。
他知,于陈凝兮而言,不过是出于医者之心,逢疾治病只是顺手而为罢了。可不知为何,于这小恩小惠,自己却受用得很,本是浮躁不定的心,随着这一方方帕,飘香的碎药,慢慢静了下来。
“多谢!”
“不必客气!”
陈凝兮含笑点了点头。
察觉到睿王复杂的神色,陈凝兮只当其心绪不定,并未放在心上。想着此去南山至少得有一个时辰,便也背靠着马车车壁,开始闭目养神。却不知睿王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捏起方帕轻嗅了嗅,放入衣襟内,也闭了眼。
马车内一时安静无虞,无声之中气氛很是融洽。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车夫“吁”
的一声长喝,马车停在了南山脚下。
南山寺为皇家寺庙,建立于天乾皇朝开国之初,选址南山腰腹,呈天拢地合之势,是极妙的风水宝地。
寺里供奉着皇家历代帝后和位居高位的妃子,京城权贵之人去世,朱牌也大多放置在南山寺中。是以,南山寺香火旺盛,京城附近的百姓时常前来求签拜佛。
从南山山脚上至南山寺,修筑了石阶九十九阶,寓意九九归一。无论是谁,想要上这南山寺祈福,都得一步步拾阶而上,方显诚心。
陈凝兮对南山并不陌生,以前在医馆时时常前来采购药材,然而这上至南山寺的石阶却是从没有登上过的。陈凝兮父母早逝,从未体会过父母子女间的亲情,又自小长于医馆,看惯了生死,看淡了生死,也就不信那所谓的佛祖庇佑,上天显灵了,今日可谓是头一次上这南山寺。
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南山寺里飘出的香火烟气,飘渺而上,片刻便消散于风中。睿王只瞥了一眼便拾阶而上,陈凝兮看了看睿王的左腿和一瘸一拐的身形,暗叹一声跟在睿王身后踏上了石阶,后头跟着带着祭品的李默和春夏、奶嬷。
走完最后一阶石阶,迈入南山寺中,陈凝兮才方切实体会到南山寺的名气。此时时辰尚早,却已有不少百姓前来上香,向佛祖诉说心愿。
寺中的鎏金大香炉里插满了柱香,烟气袅袅,寺前的许愿树上也挂满了红色丝线系着的荷包,荷包里放着祈愿者的心愿。不少百姓在抽签台边摇签,也有找寺内大师解了签文的,有喜有忧。
见到睿王一行,寺内专门接待皇家贵宾的小沙弥迎上前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众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几人跟着小沙弥穿过天王殿,绕过大雄宝殿,进入法堂。有高僧正在向众子弟诵经讲法。小沙弥领着众人从左侧廊道绕进后堂,看了眼后堂里隔开摆放的朱牌,又双手合十:“施主,可自行拜祭,小僧便不打扰了。”
说完就转身出了后堂。
睿王从李默手里接过祭品,令其和春夏奶嬷出去等候,自己走向莲妃的牌位。
自从进了这后堂,陈凝兮便感觉到睿王身上的沉默和无言的悲伤。只见后者小心摆上贡品,燃上三炷香,伏身三拜,插进小香炉后跪坐在蒲团上,烧起了纸钱。
观其神色绷紧,眼里有哀戚却沉默不语,陈凝兮默默地跟着上前焚香祭拜,跪在蒲团上帮着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