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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可敦的督促下,塔木洪最终听从母亲的建议,将跟随了自己好几年的胡子刮了个干净。
他今年也就二十出头,留了满脸大胡子少说把年龄往上拉了七八岁,跟弘阔可汗并肩站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弟。
陇北男人将胡子视为荣耀,基本一到年纪便开始蓄须,再加上他们自幼以肉与奶为主食,个顶个生得人高马大,再配上这一脸络腮胡,站在一起真真分不出谁是谁。
弘阔可汗被了了剃了个秃头,连带着眉毛也没了,等胡子一刮,整个脑袋圆溜溜光秃秃,除了眼睫毛找不出一根毛来,偏偏这还不够,了了要他全身都得脱个干净,弘阔可汗忍着愤怒与不甘,眼一闭心一横!
反正全剃了,穿着衣服也没人瞧得见,至于头发,到时戴顶帽子遮掩,应当不惹人注目。
陇北这边蔬菜水果比肉还珍贵,弘阔可汗是个典型的肉食性动物,只爱食荤不爱素,常年吃肉又不天天洗澡,没有体味那是不可能的,同时身上毛发浓密,裤子一脱,那两条腿跟套了条黑毛裤一般,忒地难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弘阔可汗臭着脸弄干净了自己,问了了:“现在你满意了吧?需要我脱下来给你检查吗?!”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了了竟点了头,弘阔可汗怒道:“你还有没有个女人样?丰国不是最注重礼教?丰国皇帝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吗?!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了了冷冷地看着他,弘阔可汗意识到自己竟敢如此大声与她讲话,不由气短败下阵来,手攥在裤腰带上半天不敢松开。虽说他能出声调戏了了,作势要耍流氓脱裤子给她看,但前提是他知道丰国女人胆小如鼠,无比注重女男大防,谁知了了坦然要看,这下位置颠倒,仿佛他成了取悦她的玩意儿,于是这手怎么也松不下去。
了了没在他裤子的问题上纠结太久,她对男人的身体不感兴趣,同时她不明白,为何人类世界中,掌握着生育功能的女人反倒处于下风,不能繁衍后代的性别应该算是残缺才对,不是吗?
她对弘阔可汗说:“皇帝从来不教女儿。”
难道弘阔可汗会教他的女儿?
当然不,事实上男性统治者们从不会在子女的教育上亲力亲为,他们只负责一瞬间的颤抖,怀胎十月不用,九死一生不用,甚至于与孩子相处的时间都不算多,如丰国皇帝,孩子多的恐怕他自己都认不清,弘阔可汗也一样。
弘阔可汗很想把了了赶出去,却又怕她出去大开杀戒,思来想去,不知了了究竟意欲为何,便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丰国皇帝已将你送来和亲,显然是不再需要你,将你抛弃。既然如此,你留在陇北,我保证奉你为座上宾,日后你若是有看顺眼的陇北勇士,悄悄收进帐子,我绝无半分不满。”
陇北不像丰国对贞洁过分看重,除却弘阔可汗娶了两个可敦以及有几名妾侍外,大多数陇北人都是一妻一夫,而且二十岁前婚配者少有,大王子塔木洪,二王子努尔提,都没有妻子。
弘阔可汗喜欢了了,是喜欢征服她的感觉,既然她不能被征服,那就要安抚她,努力寻求和平共处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公主在帐子里养几个身强力壮的勇士算什么呢?
了了:“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弘阔可汗谨慎地问:“什么交易?”
了了眼睛一眨不眨,她过于专注盯人时,常会令对方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惧发毛,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弘阔可汗也不例外。因为她的黑眼珠较常人更大更黑,朝某个人一看就不眨眼,没有表情冷冰冰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吓人。
“我要回丰国。”
“回,回!”
弘阔可汗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手一拍,裤腰带差点没拽住,他手忙脚乱将腰带系好,殷勤道:“要不现在就走?我这就让塔木洪送你回丰国,你放心,我绝不会写信向丰国皇帝告状,你从丰国带来的金银玉器种子粮食,我也一分不要,你怎么带来就怎么带走!我还可以送你些上好的皮子跟珠宝,你看怎么样?”
他恨不得马上把了了送走,随后立刻起兵攻打丰国,把那该死的丰国皇帝吊起来晒成人干!
自己不想要的煞星,往他们陇北送是什么意思?!
弘阔可汗连珠炮说了一通,发觉了了没有回应,再一看,她还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他总算察觉自己过于激动,清了清嗓子,找补道:“这……天色太晚,我看,要不还是明儿一早动身,公主放心回去休息,我让塔木洪连夜给你收拾!”
了了坐着不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弘阔可汗叹了口气:“你说吧,你想怎么回去?要我亲自送你?倒也不是不成,不过……”
“别跟我谈条件。”
了了打断对方的话,目光冷淡:“我不喜欢被人当作礼物,所以我回去的时候,要踩在丰国皇帝的头上。”
弘阔可汗再傻也听出她话外之意,一时间疑虑大过一切,他可是听说,中原人讲究忠君爱国,忠君甚至放在爱国前面,更别提是一国公主。让他相信一位丰国公主想故国灭亡,打死弘阔可汗都觉得这是在放屁,公主和亲,想过得好,就得故国昌盛,故国灭亡对她有什么好处?
只是他不敢质问了了,于是问道:“公主何出此言?你乃丰国公主,享万民供奉,受皇室荣光,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次和亲,便是盼陇北与丰国永结秦晋之好,公主却想挑起战事,难道,公主一点也不顾及丰国百姓?战事一起,势必哀鸿遍野死伤无数,恕我不能答应。”
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了一句也不信。
她冷眼看着弘阔可汗:“发起战争的是你们,侵略算计的也是你们,与我何干?”
弘阔可汗没想到她竟说出如此不近人情之话,真可谓是比无情至极,对于丰国子民毫无怜惜爱护,明明他与丰国皇帝是敌人,可此时却下意识代入了对方,倘若是自己送女儿出去和亲,结果女儿却与敌人盘算着要覆灭故国,真不如当初不生这个女儿!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只要我赢了,我就是真理。”
见这年纪不大的少女,竟说出如此言论,弘阔可汗额头冷汗涔涔,他勉强冲了了露出笑容,心里对其愈发警惕,暗暗决定要派人死死盯紧,绝不能给她算计陇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