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茫然地看了一眼九千岛,又看了一眼谢翎,很自然地问起来,“魔尊,你没把零榆一起带上来吗?”
他带着些好奇地站在甲板上望下面看,“零榆在九千岛吗?咦,那个鬼医呢?鬼医和零榆怎么都不见了?”
谢翎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低下头,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容棠本想示意南星不要再说话刺激谢翎,但谢翎却在这时候低声开口:“他走了。”
“走了?”
南星有些怀疑,不依不饶地追问,“零榆说好给我和菘蓝写松鼠鳜鱼的菜谱呢,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呢。”
他见谢翎一直沉默不,又问道,“他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他多久回来?”
“……他不回来了。”
谢翎哑着声音说道,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自顾自地重复着,“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
谢翎在九千岛上,给零榆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
他无论如何也找不齐零榆的尸,只在废墟里找到一张完整无缺的面具。
“这是我送给他的。”
谢翎低声道,容棠默默地站在谢翎的身后,看着他将那张半面面具放进坟墓,“还是他从前告诉过我,是我送给他的。”
他本以为零榆什么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但他没想到,在那样巨大的自爆威力之下,零榆居然还特意分出了一部分心思,护住了自己送给他的面具。
“对不起。”
谢翎对着零榆的衣冠冢轻声说道,“要是我……”
要是我没有去拿鬼医的那瓶解药就好了。
这样的悔恨谢翎曾感受过许多次。
他曾努力地想要遗忘这种感受,但记忆里那些没有面容的脸,会在每个深夜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谢翎杀人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感受到悔恨的。
他的情绪与其说完全闭塞,不如说已经是接受过太多痛苦后而逐渐变得麻木了。
有的时候,他望着地上的血,诡异地觉得那些似乎能给自己带来无与伦比的刺激。他开始有了各种血腥的想法,尝试将那些阴暗的酷刑施加于那些胆敢伤害或者冒犯自己的人身上,并且会在对方求饶的时候将其虐杀。
他怀疑每一个人,因为他没有人可以相信。他向这个世界踏出的每一步都给他自己带来了惨痛的教训。
任何人都是会趋利避害的。
从很早之前谢翎就明白了这一点。他从自内心的笑到慢慢地变得沉默,也开始逐渐不理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因为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笑的时候是真的在笑吗,哭的时候又是真的在哭吗。
谢翎不会去问,但是却学会了一套更简单的办法。
人的悲欢喜乐是与利益相挂钩的,得到利益时会开心,失去利益时会痛苦。
于是他会觉得曾经的容棠愚蠢。
因为容棠宁愿受辱,宁愿失去利益,也要为自己去求他根本用不上的金疮药。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把自己的利益让利给容棠那么多,但容棠却还是当着他的面,掰开他攥紧的手,毅然决然地在自己面前跳下了无妄崖。
谢翎感到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