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飘起细雪,干碎的雪沫子洋洋散散,坐在烧热的屋里看,确实很美。
但程丹若捧着手炉,坐进马车去王家郊外?的梅园时,看见了路边赶路的百姓。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夹袄,冻得拱肩缩背,露出的手上全是溃烂的肿块。
京城的贫苦百姓其实不算惨,大户人家好脸面,总有?人施粥施药,善心些的,还会送旧衣。
可?这样的场景,落在生长于?新社?会的程丹若眼?中,仍然令她恐惧。
她畏惧这个时代的残酷,怜悯他们的不易,也?害怕自?己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快把帘子放下。”
大奶奶关切地说,“瞧把你冷的。”
程丹若顺从地放下棉帘,挡住灌入的冷风。
“别怕。”
大奶奶宽慰道,“虽说今儿去的人多,你只消跟在我?身?边就是,你大哥官职不高,咱们也?不掺和是非。”
程丹若轻轻“嗯”
了声。
大奶奶瞥去一眼?思量。说实话,程丹若不是她喜爱的女孩儿,她没有?令人如沐春风的社?交本事,谈吐举止不招人疼,优点是安分守己,平日里相安无事是好,这会让却显得有?些闷。
“大嫂。”
她开口,终于?像个初次入社?交场的小姑娘,打听道,“王家请的都是谁家的人?”
大奶奶细细说明?。
程丹若认真听,努力记。
到了梅园,才惊觉今日来?的人真是不少。马车一辆接一辆,目不暇接,且出现十分有?趣滑稽的避让场景。
首先,按照《夏典》规定,官员之间有?严格的避让规则。比如说,三品官员见到公侯驸马,引马回避,遇到一品,引马侧立,遇二品,驱右让道。
等、级、分、明?。
那么如何分辨车舆的等级呢?一品到三品,间金,银螭;四、五品,素狮头;六品至九品,素云头,看装饰就知道是几品官家的车或轿子。
但规定是规定,实际是实际,要是人人遵守规定,就没有?所谓的礼崩乐坏,僭越成风了。
这个“坏头”
是从内阁开的,最开始,内阁位卑而权重,可?以不让尚书,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反正胆子大的都敢不避让。久而久之,高位可?能避让低位,比如谁都不敢要锦衣卫的实际负责人避自?己的车马,反过来?要避开对方?,低位避不避高位,要看高位是实权还是虚衔。
死记硬背品级是无用的,只有?掌握京中政治风云,才能在避让上得心应手。
程丹若嘴上:受教了。
心里:有?毛病。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仍然十分认真地围观了一阵,方?才随大奶奶进去。
晏大爷目前的官职不高,正五品的户部郎中,在京城里不算什?么,能拿到王家的帖子,主要还是看晏鸿之的面子。
姑嫂二人进屋略微寒暄后,就被带到偏厅喝茶。
偏厅里的太太小姐们,都是爹或丈夫官职不高但清贵的一列。比如翰林学士,正五品,负责给皇帝讲课,从五品的侍读和侍讲,《五经》博士,负责乡试、会试的考试,殿试收卷。
大奶奶与诰命相仿的夫人们聊天,顺带介绍程丹若。
听闻是义?女,夫人们的面色都淡淡的。不过晏鸿之是名士,士林名声极佳,她们不会傻到作践,笑着点点头,只不多理睬罢了。
这让程丹若松了口气。
她开始观察今天的来?客。
根据大奶奶的介绍,和身?边太太小姐的低语,客人们能分为三拨:一拨以偏厅之人为代表,都是文坛清流,职位偏低;一拨是同僚,尚书家的,侍郎家的,全是一等一的的高官;一拨是亲眷,和王家结亲的各户人家。
有?意思,联想到所谓的内阁名额之争,就更有?意思了。
程丹若在晏鸿之那里补习过常识,本朝内阁大学士,非尚书、侍郎不可?任。也?就是说,最高权力机关的人,必定兼任尚书或侍郎。
六部尚书加侍郎,总共十八人。当然,因为有?兼任的情况,或许不足此数。
内阁名额一般有?几个呢?四到六个不等。
如今,李首辅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今年又屡次告病,就算坚持,又能再守多少年?届时,内阁空出的名额,就会落到其他十几个一二品高官身?上。
她正回忆着要点,突见正厅的王大太太起身?,与其他妯娌一道去门口迎接。
text-align:center;"
>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