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账的么子时候来?”
“还有半个月。”
江一龙说。
“厂子关了,你们三个带堂客崽女回船上去。”
江又信冷静地说。
江大龙连忙问:“爷,你要做么子?”
江又信又吐出一口烟圈,“你们崽女还小,这个事,爷替你们担了。”
江一龙心里一跳。
他晓得爷老倌讲的“担”
绝对不是替他们赔偿,而是……
这一刀他来捅!
周秀珍急了,“你讲么子?回去!一家子都回去!大不了这个厂子不要了!”
“对,我们大不了不要这个厂子了!”
江甲龙眼睛一亮。
他们本来就是渔民,在岸上无身份无户口,只要他们把厂子一关,划着船就走,哪个都找他们不到!
江一龙却摇了摇头,“不行!”
他们都走得脱,谢翠娥走不脱!
兴龙渔业厂挂的是谢翠娥的名,他们一走,所有的罪责就全部都落在了谢翠娥的肩膀上!
哪怕谢翠娥人跟着他们走了,这个身份也永远背负着违约欠债的恶名,永无清白之日!
他不能害了谢翠娥!
谢翠娥也说:“我不能走。”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她摸了摸窝在她怀里的雨生的小脑袋。
“好不容易在岸上站稳了脚跟,这一退再想上岸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不要紧,但是雨生……我不能断了他上岸的路。”
雨生药上岸必须把户口挂在谢翠娥的名下,要是她当了欠债的逃犯,雨生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上岸上岸!么子岸值得用十万做踏脚石?!”
江又信敲着桌子骂,“他是我江家的孙,他的屋在船上,不在岸上!”
江一龙护在谢翠娥身前,认真地说:“爷老倌,我和翠娥的想法是一样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的崽不能走我的老路,当一世打流的‘水叫花’!莫讲十万,就是一百万我也要帮他挑起这个担子,守住这条路!”
“你真的是不晓得天高地厚!!”
江又信气得跺脚。
周秀珍也来劝,“翠娥啊,别的都是后话,先过了这个坎再说。”
“娘,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要我还想光明正大在岸上住,这一次就逃不脱。”
谢翠娥惨白着脸,无比的憔悴。
这半个多月她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跑,费劲了心血。她比江家任何人都想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然而,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底层的农村妇女。无论是见识还是能耐都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赔钱。
一个月之期很快就到。
柳大发的银色桑塔纳又停在了兴龙渔业厂大门前。
渔业厂早就歇业停工,江又信带着江家兄弟三人站在大门前严阵以待。他们身后郝大麻子、刘卫中、贺贵明拎着家伙恶狠狠地盯着轿车,随时准备干架。
柳大发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架势,嘲弄地笑了笑,“哟哟……这是准备打架啊?”
“柳大发,你还敢来?!”
江甲龙一见他就要冲过去。
“莫冲动!”
江大龙一把拉住了他。他看到轿车里又下来四个手拿钢管的壮汉。
“哈哈哈哈……”
柳大发嚣张地大笑,他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