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有些惆怅地算道,“总会有人是坐享其成的,有人要经商贩售,还得有人选择就学读书。这就让能从事耕作之人更少了。”
但并不是说,有这样多的田,就真能让人按照这样的标准去种了。
比起让此地人人有田可耕耘,最后的结果更有可能是,耕牛和上好的农具都被掌握在了少数人的手中,以便让他们能开垦、养护好更大范围的田地。
至于其余生活在梁州地界上的百姓,谁还去管他们要如何度日呢。
也难怪比起耕作,更多人宁可选择危险的矿石开采工作。
因为只有这等门路,才是能够让人吃饱饭的。
从赵六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本地人才知道这习惯”
,真有逾越千斤之重。
但凡梁州都督能有贾敦颐那位洛州刺史的治政手段,早就应当对这等风气抓一抓了。
可惜——
“虽然能够理解,在斗争失败后被遣送到这等地方,封地钱粮多寡也已改变不了局面,自然无心督办此地事务。可想想此地条件如此之优渥,本是贯通南北的命脉,却成了今日这个样子,还是让人……”
好生痛心又遗憾。
长安为天子治下,就算出于面子工程也会对农田进行一番整饬,户部也会尽心于关中亩产与赋税事宜。
洛阳为水路漕运汇聚之地,就算在农事上稍有耽搁,也能依托于各地均摊,现在又有了贾敦实这个继承兄长精神的长官。
梁州却已有接连多任刺史都督不做实务了,还和关中隔着秦岭,以至于成了她今日所见的模样。
该怪谁呢?
首先要怪的,自然是当地长官。
她没看到此间的情况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看到了,还有梁州子民的陈辞和她在田间走访所见,有些决定就不难做出了。
梁王李忠没这个本事将这一片土地给管理妥当,那不如将这块地方交给她来办!
正好她在益州还有些事情要办,若能在有段宝元执掌益州都督府的情况下,再有一人将汉中给重新发展起来,对于阿娘日后的掌权有利无害。
不过,她不能直接杀回长安去和李治说,“你大儿子疯了,在梁州不好好办事,把那地方给我吧。”
若真如此的话,李治得先觉得她疯了!
现在这个偷偷前往蜀中寻访名医的操作已很出格,那么有些事情就要徐徐图之。
当然,下手还是要快的,若不然,等长孙无忌一倒台,想要举报李忠的人绝对少不了。
她是要分第一碗肉,不是要等别人都收拾得只剩下残羹冷炙了,才来这里掘个土坑。
所以,她得讲究一下行动的方法。
当段宝元将前往城中所见的种种再度汇报给她后,李清月想了想,心中有了盘算。
在第二日车队启程,从梁州往利州方向行去的时候,被召上车来的唐璿忽然听到李清月问道:“休璟,你想不想做官?我是说……梁州的官。”
“我?”
唐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他从不掩饰自己有出人头地的想法,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冒险加入屯营。
但他就算想过在公主身边能借助皇后殿下的权力,以便在制举选官之中得到好名次,或者直接被指派补官,也没想到是在这梁州境内。
不过,有昨夜公主亲自行游田间,唐璿不会觉得这是自己要被公主“流放”
出去,免得在面前碍眼,而是她意图对李忠在梁州的势力取而代之。
唐璿甚至有一种直觉,以李忠这种行事方式,再有朝堂上紧锣密鼓的权力交替,李忠不可能在此地多久了。
比起取代李忠,公主更像是要在此地扎下一根属于她的钉子,直到将其完全归并入自己的名下。
这当然不是一位如此年幼的小公主应当谋划的事情。
可唐璿已见过她的不少特殊之处,比起再觉一次惊骇,还不如说,是他此刻行将大干一番事业的激动情绪更占上风。
若非公主的可用之人不多,这个职务应当落不到他的头上。
唐璿尝试着镇定下心神,朝着李清月问道:“公主打算让我担任什么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