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小景低头给顾垣舀了一勺汤,“你就骗我吧。”
饭后,顾垣把富小景买的萨克斯找出来,教她吹。
是那种他以前最厌烦的抒情调,混合着窗外的灯火,很容易让人想起故乡。
“我来美国没多久,就和布朗闹翻了,从曼哈顿搬到了布鲁克林,你知道像我当时那个年纪,基本没有正经房东愿意把房租给我,而且我也没什么钱。不过我当时也不觉得苦,就觉得新鲜,我那时候去□□工,赚了钱我都直接转换成人民币。”
富小景笑:“我每次花钱,也都自动转换成人民币。”
每次花钱都很心痛。
“我也是。”
顾垣抬头看向窗外,“那时候我攒了一点钱想给我爸邮过去,还没邮,我爸就走了。他去世半月,习姨才给我发邮件,说我爸自杀了。你可能不信,我当时真没感觉,连眼泪都没掉。我拿着要给我爸邮的钱去了一家俄国馆子,把招牌菜都点了个遍。吃完我就回我那个房子,睡得特别好,连失眠都没有。第二天,我就揣着我仅剩的那点儿钱坐灰狗巴士去了大西洋城。那阵儿我还不知道去唐人街能免费,要知道,就不自己花钱坐车了。当时大西洋的赌场还没今天这么萧条,就十分钟,我赢了两张中美往返机票钱,我想他要不那么着急,我就能回国把他从精神病院里捞出来。”
顾垣单手捂住眼睛,背对着富小景,“哪怕他等到我上大学那年死也好。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着急?”
富小景把脸伏在顾垣的背上,从后面环住他,“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知道过不去,他父亲就像他心上的一道疤,比背上的疤更狠。原来这么多年,他对他爸,不是怨恨,而是自责。
她甚至恨他的母亲,怎么能这么轻率地要走,留他一个人背负这一切。富小景扳过他的脸,去吻他,肢体的交缠可能会让他暂时忘记这件事。
夜里,富小景醒来,整个人都被顾垣给箍得死死的,他大概是做了个梦,说了些含糊不清的梦话,她猜那是关于他父亲的。
第二天早上,富小景去华人超市买了香油,又用香油拌了沙拉。有样学样做了罐焖牛肉,奶油栗子粉太甜,都让她给吃了,顾垣只吃了一勺。
第89章
顾垣竭力表现得高兴,但富小景发现自己还是弄巧成拙了。她本意是慰藉顾垣的思乡之情,没想到却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他心里的疤和身上的疤同样无法触碰。
之后她再没给顾垣用香油拌过沙拉。
芬妮生日请富小景去参加派对,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芬妮是乔治的朋友。
派对当天,富小景起早做小蛋糕。
顾垣走到她身后调侃她:“怎么又给自己偷着做吃的?”
“那是给芬妮的礼物。”
“芬妮?”
“就是乔治的好朋友,我上次在乔治生日会上见过她一次,没想到她还记着我。”
富小景不忘向顾垣表功,“今天的晚饭你得自己吃了,我给你做了牛舌饼,炖的排骨放冰箱了。我也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找我做女朋友你绝对不亏。”
“是我高攀你。”
“也算不上,咱俩半斤八两。”
说完“半斤八两”
,富小景觉得自己很幽默,忍不住笑起来。
顾垣并不觉得她的笑话好笑,但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
晚上富小景从派对回家,一进门就进衣帽间换衣服,“这些小孩子,当着父母的面比谁都乖,只要爸妈一分钟不在眼前,就疯了。我洗了两遍才把脸洗干净,就这衣服上还沾了好些奶油。”
换好睡衣,富小景窝在沙发上喝顾垣递给她的苏打水,“乔治才几岁,就这么会追女孩子,以后不知道要伤多少女孩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