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虽面上平静下来,然而气息并未调整好,兼要回忆委屈,一开口便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她还是竭力压制住,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免得徐思担心。
她说得语无伦次,徐思便缓缓的边问边听。渐渐的如意转而在意起徐思询问的细节。
徐思虽不知道天子言语中设下的陷阱,但从如意回忆的细节中也能听出她将哪些事当成自己的错。她便着重询问那些细节。
如意说到二郎挑衅她的那些细节,忽就顿了一顿——若她不留神说了出来,二郎定然也要受罚。她忙含混带过去——她又要解答徐思的疑问,又要抹掉二郎不利的细节,那里还有多余的情绪去哭?立刻便已平复下来。
然而徐思毕竟是个成年人,孩子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
她很快便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便看向二郎。
天子要罚如意时,二郎便已经后悔了。再看如意哭得气息不继,越发无心辩解。恰他又是嘴笨话少的性子,干脆便一言不发。
徐思望过来,他无言以对,便终于学会了低下头去,躲避大人的目光。
徐思帮如意擦干净的脸,最后问道,“你依旧觉着自己做错了吗?”
如意迟疑了片刻,还是黯然道,“……我不该对弟弟动手。我是姐姐,又在习武,可能会弄伤他。”
——天子的话她到底还是听入了耳。
徐思暗暗的叹了口气。她不能不承认,如意的觉悟很令她欣慰。但归根到底是二郎先动手,就算是在姐弟之间这种事也绝对不能容忍。她觉得如意处置得很对。可在天子的干预下,这正确的处置可能会给如意带来灭顶之灾。
她明知该支持如意,明知什么是对的,但她不能说。
她只能转向二郎,“你呢?”
二郎觉着这种训导太幼稚了,一目了然的东西还要兜这么大圈子,你问我答的一步步引出来。他真心不想掺和。
但对上阿娘和姐姐在意的目光,终还是不能置之不理,“我错了。”
如意讶异的望着他。二郎心中懊悔越深,便避开她的目光,道,“我也是。”
无需他解释“也是什么”
,徐思已听得懂。她便道,“既然保证了,便要做到。”
二郎道,“嗯。”
徐思便再度转向如意,道,“你阿爹罚你,你可认过了?”
如意点头。徐思便轻巧捏了捏她的耳朵,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道,“既然认过了,那么就做完它吧。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庭院里面壁思过。”
她想着若不让如意去受罚,天子那里又口实是其一——若如意愧疚不消,大概会总觉着自己欠了天子和二郎,这件事的影响反而更长久。不如就让它有始有终。
如意道,“嗯。”
她答得乖巧,徐思心里酸楚。便又道,“父母也并不总是对的。你阿爹是天子,你不能忤逆他,他的旨意你也不能不遵守。但孝道并非止于如此——孟子所说‘不孝者三’,头一个便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意思是不论父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加辨别的顺从,会令父母陷入不义的境地。譬如说,若父母若要打你,你是不是该乖乖的让打?”
如意想了想,道,“阿娘打我,必然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徐思道,“那么,你觉着阿娘打你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