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忙道:“怎么?莫非有难言之隐?若是,妹子就当我这话没问,可别为难自己。”
其实她今日和林森下山,一是为了上门回礼,二则,也是想看看这个被林潜出手相助的姑娘。林潜今年二十有七了,若是一般人,孩子也早就长到了十来岁了,可林潜至今仍孤身一个,给他相了几个女孩,总说不合适,可把她和林森急得不行。因此,昨天从他口中得知玉秀的存在,赵氏立刻就上了心。她想着,前面那些女孩,林潜连面都没见过,就说了不合适,这一个他不但见过了,还帮过了,或许和别的不一样?她把这想法和林森一说,林森也有些意动,这才有了今日两人上门这一出。
刚才她在门口见了玉秀,就觉得眼前一亮,那样标致的模样,不是一般女孩比得,心里也越认定,自己家的儿子,或许对这姑娘有意。所以眼下见夏知荷叹气,她自然上心。
夏知荷摇头道:“倒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这事说来话长。”
说着,她就把当初收养玉秀,准备将玉秀许给李仁,以及后来李仁出事,玉秀守寡的事都给说了。反正这些事,在村里打听一番就能知道,她既想与人结亲,就没准备瞒着。
“说到底,是我耽误了这孩子,她如今十八了,又担着二嫁的名头,以后还不知能说上什么人家呢。”
她说着,想起这些年来的辛苦,不由红了眼眶。
赵氏听了这一段话,心有所感,唏嘘道:“我知道妹子你心里的苦,说来你我是同病相怜,不怕妹子知道,其实阿潜,也不是我亲生的。”
夏知荷听了,忙擦了擦眼泪,道:“二姐也和我一般……”
“不错,”
赵氏点头道,“其实他,是我大姐的孩子,我当家的曾是我姐夫。当日我大姐嫁给我姐夫,第二年就有了阿潜,一家子也是和和美美的,可惜好景不长,大姐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了,大人小孩都没保住,那时阿潜才三岁。正好那时,我头一个男人被山里猛兽伤了性命,也去了。姐夫成了鳏夫,我又是个寡妇。说起来让妹子笑话,我们山里人,为了讨生活,也没那么多注重的,第二年,我爹就做主,把我又许给了我姐夫,阿潜也从我外甥变成了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赵氏长长叹了口气,又道:“都说后娘难做,其实我家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阿潜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需要大人操心,只是和家里人一直不太亲近,长到十来岁上,更是自己拿主意,出门拜师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若不是偶尔有音信传回来,我和他爹都要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了。今年春天他终于回来了,说实话,十几年没见了,小娃娃长成了男子汉,要不是那张与他爹年轻时相像的脸,我还不敢认他。那性子也像他爹,话少得很,不过待我和他爹倒十分孝顺,三天两头打了野味送到家里给我们。就是还是不亲近人,在家里待的时间少,刚回来那会儿,几天都见不上一面,现在才慢慢好些,一两天就会回去一趟。我和他爹都觉得,他这是屋里没人,才不着家,若成了亲就好了,只是说了几个他都说不合适,前几天还说了一个你们村的,他又说人家年纪太小了。眼看过了年他就二十八了,他两个弟弟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还孤零零一个,每每想起来,我都不知要如何与大姐交代。”
夏知荷听说她曾相过村里的姑娘,再想想前一阵李月萍又哭又闹的事,眉头一跳,心道还好事情没成,不然被那坏心肝的抢了先,她可要活活怄死。她见赵氏愁眉不展,忙安慰道:“阿潜一看就是懂事的,肯定知道你和他爹的苦心。只是成亲这种事,我们做大人的,光着急也没用,还得看孩子的缘分才行。”
赵氏点点头,她看着夏知荷,心头一阵意动,只想脱口要人家将女儿许给她儿子,只是到底还是压住了。
今日下山之前,她还想着,若林潜确实对那女孩有意,那无论如何,就算要她豁出这张脸,她也要将这亲事提一提。只是进到这家里,见到李家的院子和砖瓦房,再听夏知荷方才的话,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她想,这样殷实的人家,又心疼女儿,怎么舍得将女儿嫁到山里去?虽说她和林森确实备了丰厚的聘礼,可他们到底是山民,无田无地,山中日子又清苦,若她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舍不得嫁的,更不要说别人了。
夏知荷心里,也想着如何才能与林家结亲,照眼下来看,玉秀和林潜正好相配,林家人又不是难相处的,若不是碍于自己这方是女方,不好太过主动,她都想直接开口提亲了。
两人暗中试探着,到底谁也没将话明说出口。不久后,赵氏和林森就起身告辞了。玉秀从房里出来,和爹娘一起将人送出门外。
回山的路上,赵氏回想玉秀的模样,越想越是后悔刚才没开口,就算会被人拒绝,也该试一试的。这样的姑娘,清平镇内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了,更难得阿潜似乎对人家有心,若错过了,让别人抢了先,她不得悔死?
她一路走一路想,突然停下来,问林森道:“当家的,你觉得李家人怎么样?”
林森点点头,道:“不错。”
赵氏又问:“那李家姑娘呢?”
林森说:“是个好姑娘。”
赵氏一拍掌,转身又往回走,边走边道:“那就这么定了!为了阿潜,我就将这张老脸豁出去一回,去李家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将女儿许给我们,要不然我今晚定要睡不着觉。”
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林森也习惯了,见她又往回走,也没说什么,只在后头默默跟上。
此时李家院子里,等他们二人出门了,夏知荷才见到门边放着一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许多晒好的山货,她不由叹道:“咱们送了那一点东西,倒让人家回了两次礼。”
她还未感叹完,就见赵氏又回来了,她忙把人迎进来,道:“二姐可是落了东西在我这里?”
赵氏摆摆手,看看左右,见没人,才道:“没落下什么,只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一说,你若同意,那咱们两家是皆大欢喜,若不同意,就当二姐没提过,别伤了咱们的情谊。”
夏知荷见她说得郑重,忙把人领进房中,才道:“二姐请说。”
赵氏怕自己临阵又要逃缩,一口气道:“我就想问问,妹子你愿不愿将玉秀指给我家阿潜?你放心,我们家虽然家境一般,但吃穿还是不愁的,若他们两个能成亲,家里的事,我就都交由玉秀打理,她是大嫂,底下两个小的都得听她的。我向妹子你保证,等玉秀进了门,我一定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若是阿潜怠慢了玉秀,不由妹子你出手,我自己就给他收拾了。”
夏知荷被这翻话说的愣了一下,才道:“二姐说真的?”
赵氏忙点头到:“千真万确,我也知道我家条件不好,可是妹子你信我,我是确实喜欢你家玉秀,想要她做我儿媳妇。而且我家阿潜你也见过了,这孩子话虽少,本事却不小,他打到的猎物,在我们这些山民中都是头一份的,等他成了家,和玉秀两个好好经营一番,日子定会越来越好,不会委屈了你的女儿。”
夏知荷只觉这是个意外之喜,就在刚才,她还头疼要如何与对方结亲,一转眼人家就自己开口了,这下子她也顾不得女方的矜持,道“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不知二姐是什么想法,才一直没敢才口。此时二姐所说,正和我意。”
赵氏喜道:“当真?”
见夏知荷点头,她更是笑得合不住嘴,“好好好,今天这一趟,真是走对了!”
说着,她在自己身上搜寻一番,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塞到夏知荷手里,说:“今日天色晚了,我和你大哥还得赶回山里,不便久留。咱们就以这只镯子做信物,改日我再下山来与你详细商议。”
他们一走,夏知荷忙把这事告诉了李大柱,李大柱高兴得很,道:“这事果真成了,媳妇儿你是头一份大功臣!”
夏知荷又去玉秀房里,把赵氏留下的镯子给她看。玉秀虽说先前还期待林家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可等看着这信物,到底还是羞涩,红着脸不说话。
夏知荷握着她的手道:“你林大伯和伯娘都是极好相处的,你伯娘和我说了,若你进了门,立刻就让你管家,底下两个不敢说什么,那家里,没人敢给你委屈受。我虽今日才第一次与她见面,却信她说得都是实话,如此我才能放心把你嫁过去。眼下,咱们就等着看林潜的意思了。”
“娘,”
玉秀抬起头,眼眶通红,“我舍不得你和爹。”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