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柔袅娜地走过去,眉头微微挑着,不但不怵,反而笑吟吟,“寿阳公也想杀我,但不是匕首,他送了我一碗毒药……可我好好的,反倒是他死了,在阊阖门上被自己最亲信的人一箭射死了,那一箭,正中他的喉头……”
“什么?”
王玄鹤不禁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又惊又骇。
“想逼我死?”
阿松对他怜悯地微笑,“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吧,你看,有人在门外已经把箭对准你了……”
王玄鹤悚然回首,门声震动,檀道一大步走了进来,他也半宿没睡,脸色比冰雪还沉肃,“王玄鹤,这是洛阳,不是建康。”
“果然是你。”
王玄鹤莫名其妙冒出这一句,对檀道一镇定地一笑,“怕什么?我只是奉了国主之命,送礼来给夫人——唔,我倒是想起来那个叫茹茹的女人像谁了。”
阿松把匕首抛给他,“这礼太重,王司马还是留着自用吧。”
王玄鹤不慌不忙把匕首收了起来——来日方长——他眯眼在檀道一脸上飞快一掠,似乎冷笑了一声。
“玄鹤兄,”
檀道一唤住他,“借一步说话。”
王玄鹤脚步顿了顿,微微点头,和檀道一前后走出灵堂。往陵墓的方向,道边灯火荧荧,照得雪色分明,二人默然到了山边,凝望着黢黑兽影般的岩壁,王玄鹤一颗心也沉寂了,良久,才迟疑道:“我这趟,恐怕是没法活着回建康了。”
檀道一摇头,“陛下并没有这样说。”
“寿阳公是怎么死的?”
檀道一神色很平淡:“中了流矢。”
王玄鹤呵呵一声,显然不信,也不追问,过了一会,才颓然道:“我如今是废人一个,桓尹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借着夜色遮掩,审视着檀道一脸上的表情,不禁轻轻打个寒噤,喉头一阵发痒。
檀道一笑道:“你手脚俱全,怎么能算是废人?”
王玄鹤淡淡道:“你也不必护着她,国主要她死,不是今日,他日总逃不过。”
檀道一没有反驳,转而注视着王玄鹤,黎明的山风徐徐吹动着裘衣的下摆,他的眉目在熹微晨光中锐利无比,他冷不丁道:“你知道寿阳公是中了谁的箭?”
“是你!”
王玄鹤心里一跳,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王玄鹤被当胸一脚,滚落山道。他原本胸口就有伤,这一摔,越发气血上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见檀道一迎着依稀的晨光走了过来,王玄鹤心里急跳,“你……”
右腿上剧痛袭来,他的惊惧化作撕心裂肺的惨嚎,意识模糊中,只觉檀道一那冰冷的气息到他耳畔,“是薛纨,你要是侥幸回了建康,可别忘了找他报仇。”
天渐渐亮了,王玄鹤面无人色在道边昏迷不醒。一队侍卫驱马疾行,险些踩了他一蹄,那打头的侍卫跳下马来,惊叫道:“好像是个死人。”
在粗暴的摇撼中,王玄鹤费力睁了眼,有张似曾相识的脸在眼前晃动,有一瞬,他还以为在梦中,忽而那人的手抓住衣领把他揪了起来,他才痛苦地呻|吟一声,咬牙道:“薛将军?”
“他腿摔断了。”
薛纨还没认出这张扭曲狰狞的脸,听到这一声,他定睛往王玄鹤脸上打量,眉头微微拢了起来。
“我的腿断了……”
疼痛已经麻木了,王玄鹤轻声呓语,似绝望,又似解脱。而胸口的箭伤,又锥心般地折磨着他。他下意识揪住衣襟,对薛纨和缓地笑了一声,“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