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苏瑶琴,缓缓朝着她走来。
腰间佩戴的玉环叮当作响,像敲响苏瑶琴死亡的丧钟。
苏瑶琴只觉得眼前迷糊着一团浅淡的薄雾,黑漆漆,像没擦干净的白瓷。
她装得跟瞎子一样,呆呆窝在床榻上,手边是一只带着花花绿绿帽子的老虎枕头。
那人轻快的脚步停下,苏瑶琴现自己又恢复了听觉,只是下一刻,自己就被来者一掌打晕。
等她幽幽醒来,一双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只是古怪的是,她看不见颜色,所有东西在她眼睛里都是白茫茫的。
坐北朝南,屋子宽敞明亮,卧房睡的枕头还是一整块水头不错的翡翠雕琢,世间罕见,床上被褥刺绣,无不精美逼真。
一朵纤弱的蓝色小野花,也绣得栩栩如生。
穿过白色玉石珠帘的缝隙,略微窥见这屋子的奢华堂皇,一只三脚蟾蜍的赤金炉子,燃着不知名的催泪香料。
苏瑶琴忍不住,眼泪齐刷刷下流,急得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她还是动不了,外边有侍女敲门,身上钗环摇动,苏瑶琴听得清楚。
侍女为她更换衣裳,换上了一套芰荷色襦裙,没有繁复精美的绣花,只是胜在料子金贵。
一匹布,一年朝云川城送的只有寥寥几十匹。
苏瑶琴揪着身上那舒适的裙子,脑子里飞快转动。
这手感是蜀地产的锦官缎,经过特殊药物处理,带着温养身体的功效。
蜀地独有的宝贝,产量稀少,数千名技艺高的织娘一年到头,也就能织出二十匹左右。
老皇帝好色,后宫佳丽三千,按品阶能分到这锦官缎的人,只有那几位生育过皇子的妃嫔。
被外边戏称蜀地土皇帝的平阳王,也不是喜欢这些奢靡物件的人,至于她女儿梅渊郡主,也不在乎一身衣裳。
平阳王那边不会留着,宫里是分好了的,其他亲王都是废物,平阳王懒得送出去当人情。
那就只能是皇宫里出来的了。
苏瑶琴闻着那熏香,不住流泪,真成了断线珠子,噼里啪啦掉一地。
所幸侍女很有耐心,一直在给她擦眼泪,等那一炉熏香烧完,苏瑶琴赫然现自己的上半身居然能够动了!
她迫不及待说话。
双手也跟新长出来那样,软塌塌晃动,像长了两块长条形的水豆腐,一碰就碎。
“这是谁的屋子?”
苏瑶琴要下床,但下半身依旧瘫痪着,完全没有半点感觉,像是别人的腿,接在了自己身上。
又或者,她下半身成了朱雀街戏台上的傀儡,活是活着,只是身不由己,被人拿捏在手中。
侍女张开嘴巴,本该长在口中的舌头不翼而飞,舌根底开始,舌头就被人割断。
侍女打手语,叫苏瑶琴朝着床榻珠帘看。
生怕苏瑶琴看不见,侍女又取下挽着珠帘的挂钩,赤金的龙扭曲成钩子,双目点着瑰丽红宝石,熠熠生辉。
侍女又做了一个三跪九叩,苏瑶琴已然确定,自己是在老皇帝的温柔乡里待着了。
皇帝是男人,那就免不了劣根性中的好色,云国如今的皇帝更是色中饿鬼,昏聩无能,一心扑在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国之大事。
苏瑶琴觉得此帝已有亡国君主的气象,想起来之前从白氏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
皇帝贪慕美色,但是宫中还是一年一选秀,地方虽然时不时进献美人,但是皇帝更想来青楼找刺激。
此处,大概就是皇帝本人在青楼的特殊包厢了。
苏瑶琴抿着嘴唇,一脸无语,神州大地上一共存在着七个大小不一的诸侯国,周天子已死,七国争雄称霸。
云国只是碍于靠北,气候不如邑国那般温润,被狄国嫌弃,论起物质丰盈,也还是南方各国值得掠夺。
故此,云国在老皇帝治下,摇摇晃晃苟到了现在。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云国处于绝地安全的地步,普通人尚且欲壑难填,何况是富有一方天地的皇帝?
狄国君主好杀伐,最喜欢攻城掠地,如今她看上了南边的邑国,自然放松了对云国的进攻。
就连云国自己,也是在不断征伐周边小国,这一说,就不得不提起两位血海种杀出的名将。
平阳王于外戚干政时,力挽狂澜,拯救皇室于死亡边缘,最后蛰伏蜀地,很少过问朝政,算是半个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