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季世子才终于开了口,却问了不相干的话:“我适才问你为什么那样笑,你回了我什么?”
成玉不解。她想了想。她方才说话的声音挺大的,他当然不至于未听清她回了他什么,却冷肃着一张脸这样问她,是不是……是不是在以此问提醒她,她方才的所言所为十分逾礼,她很没有规矩呢?
想到这里,她心一沉,一下子有点慌。
她今日之所以会逾礼,因她满心满意地相信蜻蛉所言,认为她已和季明枫很是亲近了。却哪知蜻蛉昨夜说给她听的那些话,原来都不对。蜻蛉看走了眼。世子并没有挺喜欢她,也并没有和她成为朋友,世子并不是她可以与之嬉笑玩闹之人。
晨风拂入,烛火轻摇。她一时又是后悔又是委屈,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忘记我说了什么,可能我今日说了世子哥哥不喜欢听的话,但我、我就是会常常说胡话,世子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当真?”
烛火又晃了几晃,所幸天边已有微曦,并不需灯烛房中便依稀清明。只是暮春时节,清晨仍有薄雾,春雾入窗,和着将褪未褪的黎明暗色,将房中之景渲得皆如淡墨晕染过。
朦胧朝曦朦胧景。
一派朦胧中,令成玉觉得清晰的,唯有季明枫那似玉树一般的身形。那身形似乎在她说话的一瞬间有些僵硬,她拿不准,因为在她再次抬头看他时他全没什么异样,问她的话也很正常,是他会问她的话。
他问她:“你不想要我当真?”
季明枫这个问法,略熟。这是一种在她和朱槿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她经常见识的套路。她必须要说不想,然后朱槿斥责她一句:“不想要我当真,不想惹我生气,就需懂得自我约束,下不为例,去禁闭室领罚吧。”
事儿才能了了。
季明枫在她低头思忖时又催问了一句:“你不想要我当真,是吗?”
“不想不想,”
她赶紧:“本就是没规矩的胡话,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世子哥哥当真。”
她说完乖乖垂着头等待季明枫的斥责,等着事儿就这么了了。但季明枫并没有斥责她,事儿也并没有就这么了了。季明枫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哑:“哪些话是胡话?”
季明枫并没有重复朱槿的套路。
成玉迷茫地看着他。
季明枫走近一步:“觉得我好看,喜欢看着我,看着我就觉得开心,这些话是胡话吗?”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提高或压低,仍是方才的调子,连语速也是方才的语速,但不知为何,成玉却能感觉到其中暗含的怒气。
她方才的确说了这样的话,彼时她还说得分外爱娇:“我就是觉得今日看到世子哥哥你,就感到特别的亲近,我坐在这里,看你在灯下看书,觉得真是好看……”
此时想想,其实这些话有些佻薄。
她自小跟着花妖们长大,同亲热的人说话,一向没分寸惯了,但季明枫是个重礼教的修身君子,他们修身君子,可能觉得此种言语对他们是极大的冒犯和唐突。
她很是惶然:“我不知道那些话让世子哥哥你……”
季世子平日里耐性十足,此时却像是全无耐性,沉声打断她道:“我的问题没有那么难以回答,也不需要长篇大论,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她轻轻颤了一下:“我错了。那些都是没规矩的胡话。”
季明枫一时没有回应。
她十分小声:“世子哥哥,你不要烦我,我都是胡说的。”
她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我以后绝不再胡乱说话,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不知道道歉可不可以挽回,能不能令季明枫满意。她觉得他应该不满意,因为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冰冷。可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她垂头站在季明枫跟前等候他发落,良久,却听到无头无尾的几个字在头上响起:“我原本以为……”
不过季明枫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整,过了片刻,她又听到饱含愤怒的半句话,“你连我为什么……”
但他依然没有说下去。这些欲言又止,像是对她极为失望。但她却茫然地根本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
室中一时静极,许久之后,季明枫唤了她的封号。
“红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