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们为女子绘像,可能会有的含义,成玉不是不明白,但那个含义,似乎怎么也难以套用在她和连三身上。她又是震惊,又是疑惑,听到皇帝问连三的问题,以为皇帝因从她那儿拿错了画,当着众臣子众公主的面闹了笑话,因此生气了,是在迁怒连三。可这原本不是连三的错。
“不是连三……大将军的错。”
在连三离座回答前她霍地站了起来。
不及众人反应,她已跪到了皇帝跟前:“是臣妹将夫子布置的习作拿给大将军请他指点的,夫子布置的课业中有一题正是绘宫廷仕女,如今想来是臣妹画得实在太糟,没有在原作上改进的空间,因此大将军重画了一幅让臣妹揣摩参考,意在让臣妹另行再画。
“但来送画的侍女却没有说清楚,让臣妹以为是大将军将臣妹的画退了回来,因此也没打开看,却不巧画筒被皇兄取走了。”
她的急智只够自己将此事编到这里,但编到这里她居然意外地说服了自己,感觉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她偷摸着瞄了皇帝一眼,眼见皇帝似笑非笑,倒也不像是在生气,胆子就大了一点:“是皇兄自己没问清楚就把那三只画筒取走的,却不能再治臣妹和大将军欺君之罪啊。”
皇帝喝着茶,看了她一眼:“你和朕的大将军倒是熟。不过朕挺奇怪,天下仕女那样多,大将军为何会画你,你倒是也说说看。”
这就是没在生气了,她松了口气,思索了一瞬:“可能是因为我们比较熟,画起来比较容易。”
“是这样吗?”
皇帝问。
她点着头:“就是这样了。”
皇帝瞪了她一眼:“朕问的是你吗?”
“哦。”
她看了一眼已起身离座了有一会儿的连三,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她,她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咳了一声,“那大将军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她能感觉到连宋的目光此时就落在她的侧脸上。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冰冷的还是炽热的目光,因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烈日可灼人,寒冰亦可灼人。
当那视线逡巡过她的脸颊,她听连三道:“没有。”
短短两个字,其实也听不出来什么。
她抿了抿嘴唇,给了皇帝一个“你看果然如此”
的眼神,怕皇帝看不懂,又自己翻译了一下:“那就是这样了,因为大将军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皇帝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连三,又看了一眼她,乐了:“你倒是个小机灵鬼啊你。”
教训她道,“大将军画功俊逸不凡,既然愿意指教你,那以后你便该多多向大将军请教,好好用功才是。”
又看向台下诸位道:“今日便到这里,希望诸位公主也谨记列位大人们的评议,下去后别忘了勤奋练习才好,散了吧。”
公主们跪拜领恩,目送着皇帝领着众臣子远去,这便散了。
而直到所有的公主都离开,成玉依然坐在水榭中。
日近黄昏,秋阳已隐去,失了日光的熏笼,风也凉起来。冷风一吹,成玉感觉自己的思路终于清晰起来。
她感到了连三的矛盾。
整整两个月,他躲着她,不见她,瞧着是想要疏远她的样子,可私下里却又那样地描画她。而无论他将描绘她的这幅画送回来是为了给她做仕女图的参考还是怎么,终归他将它送了回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此前是灰心地想过,如果他想要和她保持距离,那便如他所愿两人就这样渐渐疏远,她也懒得再问他什么。可那时候她没有看到那幅画。
她坐在冷风中又剥了个橘子。她想,他们还是得谈谈。
国师今天成了个香饽饽。
先是烟澜在御花园的柳樱道拦住了他。烟澜脸色苍白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三殿下和红玉郡主认识了很长时间,是吗?近日他的反常,全是因红玉郡主,是吗?”
这一题国师会做,但忆及一个道士应该有的自我修养,国师生生按捺住了自己,冷酷地给了烟澜一个反问句加一个感叹句:“我怎么知道?我是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