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很好看。她有无数比喻可以用来形容此时他那双凤目,或者他的目光。那目光是克制的,却也是惑人的,就像柔软的树脂蓄意收藏一只蝴蝶,只待她一不小心跌进其中,便要将她永远定格似的。那些琥珀,便是那样成形的。
她感到了一点慑人的压力,因此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忘记回答他的责问:“我的确没有说错啊,都是注定的,”
她想了想,又轻声道,“难道放在今日,皇祖母再赐婚,连三哥哥你就会改变想法娶我吗?”
话出口时,她感到他屏住了呼吸。这可太过稀奇,每一次都是他将自己吓得要屏住呼吸,他也被她提出的这个假设惊吓住了么?
她一瞬间便忘记了他带给她的那些压力,有些想笑。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继而是另一只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有些怔忪。
“你不会想娶我的。”
她笑了,有点得意似地,“你也会觉得奇怪啊,因为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做了你的妹妹。”
连三怔忪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回了她的脸上,他一点一点松开了她。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但对她的结论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灯花又爆了一声,他静了片刻,转身再次取了那把银剪。他剪了灯花,却没有再回到她的床边,只是站在鹤形灯旁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那么,我们重新回到最初我问你的问题上吧。”
他不生气了,成玉就挺高兴,又向他确认:“所以连三哥哥你消气了是么?”
他白了她一眼:“我原本就没有生气。”
成玉揉着裙角干巴巴道:“好吧,你没有生气。”
想了想,“所以最初的问题是……”
然后她慢慢变了脸色。她想起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他问她,朱槿封印了什么。
许久,她低声道:“我不想说。”
右手却有些神经质地握住了胸前的衣襟,眼中重又聚起了水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给了她巨大的痛苦,而她的所有活力和颜彩也在一瞬间被什么吸食殆尽。她自己知道,是封印移开,便令她无时无刻不感到负疚的那些可怕的回忆。
她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她看着面前的青年低声祈求:“你不要逼我,连三哥哥。”
第十一章
春深院因紧邻着太皇太后的松鹤院,布防甚严,故而粟及在成玉的屋子外头瞧见季明枫时略有惊讶。
这种时刻,季世子不大能从防护重重的院门进来,那多半同他一般是跳墙进来。国师虽不是个八卦之人,但他是个联想能力十分丰富之人。他远远瞧见季明枫,就想起红玉郡主曾在季世子坐镇的丽川游玩了一年有余,而下午时分三殿下将自己从皇帝身边召过来,让他帮忙引开梨响时他又听说红玉郡主确然是病了。
显然季世子星夜来此并不是酒醉走错路,可能是来探病的。
但深夜擅闯一位未出嫁的郡主香闺,这事儿并不是个修身君子该做的,因此季世子对着国师沉默了一瞬。国师一派高人风范地向季世子淡淡点了个头:“世子站在这里,怕是什么也瞧不见吧?”
季世子:“……”
国师又一派高人风范地提点了他一句:“世子若是担忧走近了被将军发现,大可不必,你我刚踏进这院子时他就知道了,没什么反应就是无所谓的意思,那么你站得近站得远其实根本没有分别,照我说,你想认真看两眼红玉郡主,那不如站得近些好了。”
季世子:“……”
季世子怀疑地、而又警戒地看向国师:“我是来看红玉的,那国师你一个道士,深夜闯红玉的闺房,却又是所为何事,不要告诉我你也是不放心她,来探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