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如今月份渐大,元承晚仍是保留了食后散步的习惯,两方人马正好在中庭对上。
时隔十数日再见这狠心女子,裴时行强迫自己目色无波地别开眼去。
笨嘴拙舌的道清气喘吁吁追上前,他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干起了不必张口的活计。
眼下勤勤恳恳跟在裴时行身后,肩背上挎着书箧,臂弯里挈着食盒,最为奇特的是,这小长随手里抱了只猫儿。
听云奇道:“这是哪里的猫儿,好生灵动漂亮。”
她自是知殿下的乳名,是以并不称之为狸奴。
长公主瞥眼望去,是只通体金黄的四时好。
头圆耳小,尾短毛长,腹背毛色油亮生金,连嘴角的胡须都根根分明地泛着金光;瞳若琉璃透彩,其间灵气似乎快要溢出来。
裴驸马继续负手作清高之态,道清只好殷勤道:
“殿下和姐姐有所不知,郎君幼时便养过一只狸奴,可惜后来那猫儿贪玩,跑丢了去,自此再未寻见踪影。”
他语气倏然低落,却又拢了拢手中猫儿,道:“不过这只生的倒是有几分似从前那只。主子不必担心,这猫儿驱过虫,也由专人打理过,干净得很。”
裴时行自然已是多番查证,又询过署中御医。
众人皆道,若清理养护得宜,勿食生肉,妊妇亦可养猫。这才敢将这只猫儿抱了回来。
元承晚亦留意到,道清自始都退在身后,避开五尺远,并不靠近她半步。
听云点点头,复问:“竟是如此,那这猫儿可取了名字?”
“取了的,”
道清点点头,“取了同从前那只一模一样的名字,就唤作狸狸。”
“狸……”
听云惊了一瞬,连忙转眸望向长公主,却见她面色无波,恍若未闻。
莫非驸马不知殿下乳名?
她怕自己露了端倪,只好语气艰难道:“如何取了这般名字?”
“那猫儿是郎君两岁时养的。”
道清言尽于此,在场众人皆听懂了话中之意。
为何取了这般质朴无拙的名字,自是因为彼时的裴时行不过两岁,不比今日才学渊博的状元郎,无知稚童的他尚且取不出什么高深的名字。
自入得府来始终一言未发的裴时行终于淡声道:
“道清,你将狸狸和我的书箧都一并放到颐山房。”
听云有些愕然。
驸马向前百般纠缠要搬来怀麓院,可听他此时话意,竟是又要搬回颐山房去。
她悄眼瞥向殿下,不知该不该出言相劝。这两位主子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硬,当真是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比裴驸马更沉得住气的长公主此时方才发话:“听云,你也先下去罢。”
听云躬身应诺,只留元承晚同裴时行二人对峙,俱是面无表情。
裴时行底气虽不足,面上气势却十分拿捏,仿佛是他午间同道清吹嘘的太过分,将他自己都骗了过去。
长公主淡淡睨他片刻,终于回身:“你随本宫入内。”
裴时行一时捉摸不准她的态度,不知那殿内等着自己的究竟是温柔乡还是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