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绯红官服,在这阴暗狭湿的牢狱间,竟再不见平日的磊落风华,而是妖异。
玉面皙白,衣袍浓红,眼瞳乌黑,甚至他浑身气势亦是迫人。
此刻朝她望来的眼神,仿若某种不通人性的山泽精怪。
“裴时行,你……”
是朝廷命官,他们是大周子民。
可惜她话未出口,便被裴时行掌着后脑死死压入怀中,呜呜难言。
“殿下,”
他似乎是在叹息,“听我的话好不好,我要你现在就回去。”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能很快查出真凶,然后将一切都条理清晰地呈递到你的面前。你何必如此?”
元承晚被桎梏在他怀中,听着男人的话音自头顶传来,带了纯然的疑惑语气。
忽然放弃了挣扎。
是啊,她何必如此呢?
她不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每日吃好睡好,然后跪天拜地地祈求,可以为裴时行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儿。
不就应该以自己高贵的皇室女身份,为裴御史本就辉煌的人生再添一笔风雅吗。
不就应该用自己的娇躯温香,为国事辛劳的裴大人解乏享乐么。
何必如此。
她敛在锦绣衣袖之下的玉指狠狠捏握成拳,不住颤抖,甚至泛出骨节青白。
可元承晚仰面望他时,却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仿佛只是一个被裴时行三言两语说服,却又带了些被丈夫质问的委屈意思的小妇人。
“本宫知晓了。”
她着力将自己的失魂落魄演出真情,刻画的更加入木三分。
而后她仍保持这个仰望的姿态:“本宫这便回了。”
裴时行着迷一般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话音有些狂热,亦有些含糊。
“我让皇城卫送你。”
“好。”
她柔顺地受着他的吻,渲染出满面春情娇红。
而后顶着一张湿漉漉的面孔和湿红的唇,盈盈望住他。
待登上鸾车时,元承晚瞥了一眼身旁被裴时行叫来护送她的三司女官。
她们个个身着绛色官服,威仪赫赫。
长公主复又垂眸,望着自己的臂被她们牢牢攥在手中。
她们皆是受了裴大人的命而来的,故而处处敬慎小心,半垂着眼帘,不敢少使一丝气力。
离她最近的两位女子,细白的掌背上绷出青筋,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明明想发力攥住她,却又不敢也不能对着她这个贵人发力,不敢令贵人有丝毫不满。
原来她们都是一样的啊。
长公主唇畔笑意依旧张扬明艳。
好似仍是那个放犬走兔,不知天地安危的纨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