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正墙上所挂是一副山水写意图,寥寥数笔勾青山之伟,绿水之澜,是前朝宫廷画家古屹川真迹,因是御用之笔,画作本就不流于民间,前朝分崩后,其闻世画作悉数销声匿迹,今世间所传,大多为仿迹,神形难得真韵。
再看其下的一方长桌,浑身漆黑,纹饰简约,看似其貌不扬,实则也是一珍稀古物,料材乃是今已绝迹了的漆山黑檀。
萧乐昭勾唇,暗嗤一句“倒是一如既往喜好这些古朴玩意”
。
“二位在此稍等,店家稍后便来。”
伙计作礼后离开。
不多时,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近,房门由外被推开,一位年轻女子入内,她身着绛紫色对襟窄袖长衫,下身是一条刺绣繁复的织金马面裙,穿着气度,华丽不俗。
女子往堂内主位步去:“二位久等了,来人,给客人们上茶。”
萧乐昭:“茶水就不必了,槐掌柜,我并非是来见你的。”
槐月往圈椅上一坐,细长的眉梢扬起:“姑娘若非寻我,难不成夜深而来真为买书?”
萧乐昭开门见山:“你乃一川书坊的掌柜,我要见的却是你们时雨阁阁主。”
“我们阁主并非谁都见得,不若姑娘先说说,找我们阁主所为何事?”
槐月冲萧乐昭眨眼。
“自是做买卖。”
槐月笑起来,一双新月眉弯弯向下:“姑娘既寻得到此处,对得上暗语,便知晓时雨阁是做什么的。”
“江湖人戏称时雨阁是一介生意门派,满身铜臭味,此话不假,但生意人也是有规矩,讲规矩的,拜谒我时雨阁者,只需奉上诚意,至于做不做这笔交易,全凭时雨阁说了算。”
槐月坐直身子,笑意淡下来后,眉眼增了冷艳的气势,“二位姑娘星夜而来,又以头纱掩面,想必定是京城中不便露面的贵人,这般人物,远来近岁我都接待了不少,但似姑娘这般,不表诚意,开口便要见我们阁主的,倒是第一个。”
萧乐昭不应声,抬手欲取下帷帽,露出真容。
孟婉一惊,连忙探手阻止:“小姐,不可!”
萧乐昭动作一顿:“无碍。”
继而果断取下掩面的帷帽,露出不着脂粉的清丽面庞,“如此诚意,可还足够?”
皇室公主居于深宫,容貌并不为民间大众所熟悉,大多是口耳相传。不过公主之颜虽然神秘,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得见,每逢一干大典节庆,与民同乐的日子,皇帝偶会携一众皇室亲眷登上墙楼,接受百姓膜拜颂赞,而暄和公主则往往立于帝后身侧,光艳夺人。
槐月眼色闪过一丝惊诧,继而恢复慵懒:“真真儿是叫人吃惊,贵人竟是三公主殿下,殿下轻易暴露身份,就不怕遇险么?毕竟这渠京城,可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般风平浪静。”
槐月所言,亦是孟婉心中所忧,如今乱世大局,渠京城潜伏了不少别国暗探,若是叫居心莫测之人发现南萧三公主未携侍卫独身出宫,还不知生出何等歹心,“殿下。。。。。。”
萧乐昭捺住孟婉手背,对槐月说:“渠京上下,能谓之严密万全的地界,只有两处,一是皇宫,二便是此地。险不会自外间来,更不会由此地生。”
“哦?公主殿下何以笃定。。。。。。”
槐月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险不会由此地生?”
“你们自称生意人,生意人思其利,虑其害,今若以我取利,所致祸患几何,槐月姑娘心中应有定数。”
说完这句,萧乐昭也放慢语速,似槐月方才一般,道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再者,我深谙你们阁主为人。”
槐月抬眉:“阁主为人?殿下不妨说说,我们阁主是何为人?”
萧乐昭:“虽非君子,亦非小人。”
“噗嗤——”
一声,槐月被这句似夸似骂的话惹得笑出声来,想到她们谈论的正主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侧室内,听到这句评价,不知神情会如何变幻便觉十分有趣。
笑够后,她揩揩眼角水光:“未曾想三公主殿下竟如此风趣,既如此,殿下便请明言吧,你想与阁主做何交易?”
萧乐昭不语,含义显而易见。
槐月适要张口,堂屋的侧室传来一道清亮温和的女声:“槐月,请公主殿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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