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鶴嘆了口氣,讓地二先去看看地一的傷勢。
沈青瀾站在一邊看著楚澤鶴,眼中已是沒了玩笑之意:「敢問少教主大人說的話,當真?」
楚澤鶴點點頭,「自是當真。」
沈青瀾長出一口氣,道:「那好。」
說罷,他舞起青行長劍,沖入那七名殺手身邊,長劍飛舞,劍尖若判官筆,以鮮血為墨,觸之即入地獄。
那些殺手本就被如今局面弄得一頭霧水,聽沈青瀾的意思又曖昧不明,正是混亂之時,哪知道沈青瀾突然發難,一柄長劍割喉斷,毫不客氣?
不過片刻,七人斃命。
沈青瀾收劍,走向楚澤鶴。幾個冥教影衛齊齊戒備起來。
反觀楚澤鶴,他倒並不因這突然的變故而驚訝,只是負著手看沈青瀾站定在自己面前後,他發現——
嘿,老沈這會兒居然比我矮這麼多!原來這傢伙比我小啊?
十二生辰倒是已經不可察了……
「少教主大人,」沈青瀾無語的發現楚澤鶴居然開始偷偷走神,他叫了一聲,說到:「沈某如今為朝廷鷹犬,行事並非完全自由。叱龍莊一事,另有隱情,相信以少教主大人之聰慧,應當已經猜出一二了。」
楚澤鶴看著他,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本座只問你一個問題。」
「沈某自當知無不言。」
「與你同行的黑色墨袍之人,是否當今三皇子?」
沈青瀾沒想到楚澤鶴已經猜測的如此詳細了,不由得一愣。隨即正色點點頭,也並無保留的回答:「正是。」
「你奉命殺了他?」楚澤鶴問。
沈青瀾搖搖頭,「奉命是真,但在沈某動手之前,三皇子已是一片白骨了。三皇子年幼時騎馬摔傷過腿,沈某本可藉此辨別。可兇手竟將屍骨砸碎了。」
楚澤鶴微愣,「所以,殺人藏屍之人不是你?」
沈青瀾面色一肅:「其實……沈某人還曾懷疑過是否為冥教手筆,原來少教主大人亦是不知道其中因果?」
楚澤鶴覺得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沉思了一番,問:「你為何懷疑是冥教之人所作?」
沈青瀾如實回答:「三皇子白骨所在之地在冥教所屬的叱龍莊斷崖下,沈某不得不作此設想。」
楚澤鶴這才明白剛才的疑點在哪裡:「你是說,你發現三皇子白骨時,叱龍莊還未被焚?」
沈青瀾同樣臉色一變,心念電轉之下已經想明白了疑點,很明顯兩人推測是相同的——焚屍與焚莊,乃是同時發生的事情。若是沒有那般濃烈的香料燃燒氣息掩蓋,在香料坊旁邊燃燒屍體,這般氣味肯定會驚動莊內之人。
沈青瀾之前沒想到這點,不過是因為當時叱龍莊還好好的,他已經確定了兇手,若是叱龍莊人犯事,那氣味如何也無關緊要。
「沈某本以為叱龍莊被焚是因為冥教試圖遮掩痕跡,之前還在感慨冥教行事比沈某更狠絕……」
「而冥教會以為朝廷是想要借刀殺人,借冥教之手除掉涼城城主和三皇子……」
看來冥教當真招惹了一個難纏的對手。此人竟能在冥教和朝廷兩股勢力中斡旋,最後把自己完全摘了出去。若不是楚澤鶴這個變數,恐怕如今朝廷和冥教便是針鋒相對之勢了。
楚澤鶴摸摸下巴問:「你可知琅風派大弟子,林白澤?」
沈青瀾略微思索,「紅樓俠客榜有其名,白衣玉劍,琅風白澤。可是此人?」
「你這幾天從未在涼城見過任何琅風派之人?」楚澤鶴奇到。
「未曾。」沈青瀾搖搖頭。
楚澤鶴大為遺憾,只後悔真不應當這麼輕易就把那三人宰了的,若是交給司刑堂仔細審審,說不定能問出什麼來。
只是楚澤鶴不知道,即使是地字輩影衛,送這三人回去也是一趟有去無回之路,甚至會暴露冥教的底細和位置。他倒是誤打誤撞,讓琅風派不僅損失了三位青年才俊,還加上了一個在林中迷路以致誤入陷阱的琅風派長老。
至於冥教巡邏的影衛發現這位長老,把他帶到司刑堂之後問出了什麼,便是後話了。
兩人交換了一陣信息,楚澤鶴只覺得此事不過露出冰山一角,冰面下的東西他還不曾看清。雖說沈青瀾終將長成一隻老狐狸,但如今道行顯然不夠,一旦自己身處局中便看不清楚了。
「不知待沈某恢復自由身後,可否去尋少教主?」沈青瀾面目一肅,拱手問。
楚澤鶴:……老沈啊,你咋說的好像我倆要私奔一樣。
「本座自是歡迎。往後,你稱我澤鶴,我稱你沈兄便可。」
沈青瀾大方接受了,拱手繼續說:「澤鶴兄今日一劍,沈某拜服。沈某斗膽,敢問澤鶴兄師從何人。」
楚澤鶴看著面目仍舊年輕的沈青瀾,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懷念。
他那一劍,乃是日後沈青瀾用出的一劍。
那一劍,盪盡平生。
唯獨那一次,沈青瀾大醉之中,舉劍狂舞,他才在那一劍里一瞥老狐狸心中那些未盡之言。
若說他剛才那一劍,劍意是「放下」。那沈青瀾那一劍,滿滿的都是「放不下」。
可放不下什麼呢?楚澤鶴不敢問,也問不出口。他怕那答案太大,他怕那答案是負了沈青瀾的這個天下。
面對老友,楚澤鶴常常覺得言語如此無力。他多希望自己問了,也如沈青瀾問了自己關於十二的事一樣,他也問問沈青瀾心裡究竟裝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