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聲音雖然粗放,但赤誠直接,一點兒也不委婉含蓄。他們都是發自內心的讚美藍煙音的曲子,沒把她當那個司音堂藍煙音,只是一個奏樂人。
此刻的藍煙音知道,她被人認可了,她的曲子被人認可了。
這些銅錢,還不夠買她琴上一根琴弦。然而對她來說,都是無比寶貴的肯定。她讓蕭碣等等,自己蹲下身去撿那些被人扔上台的銅錢,一枚都沒落下,捧在手裡沉甸甸的。
蕭碣趕忙蹲下身幫她撿,兩人在攤子上買了根紅繩,藍煙音將所有銅板穿起來。那銅板都是用舊了的,有的缺了一角,有的已經被磨得十分光亮,有的,有的舊。藍煙音不在意,穩妥的將它們收進袖子裡。
後來她當上司音堂堂主,位列紅樓美人榜榜的時候,這一串穿好的銅錢仍被她小心的放在琴盒內,讓她明白,何謂音樂。
這日晚上睡前,藍煙音還在回味那滿堂喝彩的樂曲,誰知第二日就出事了。
領他們去彈琴的小哥姓杜,十分機靈。在進這家酒肆前先看了一圈,才讓他們進來。蕭碣留意到這點,等藍煙音上台之後問杜小哥緣由,杜小哥知道他會武功,就如實說了。
說是這酒肆有一味「燙桃花」的酒,清冽甘甜,被人喜愛。有一個酒客,是榮城秦家大商行的少主,最喜歡喝這酒,喝了就耍酒瘋,拽著一些年輕女孩不放。
蕭碣皺眉,點點頭示意自己會留心。
結果影衛突然來尋他,說楚澤鶴有事找他。
蕭碣一個沒看住,轉頭向影衛問話的時候,聽到身後杜小哥正對著台上正氣凜然大吼:「你幹什麼!」
蕭碣趕忙回頭,看見有個酒客已經站到藍煙音旁邊,形容猥瑣,口噴酒氣,湊得極近,還去摸藍煙音的手。
藍煙音哪裡經歷過這種陣仗,登時嚇傻了,只能一個勁往凳子裡縮,差點哭出來。
突然,一道碧水似的劍光擦著蕭碣身側飛過。那盈盈劍氣沒有殺意,只是將那騷擾之人抽飛了出去,摔到台下。
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蕭碣突然感覺背後貼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他大驚——竟然有人能悄無聲息近他身?正欲轉頭,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
「君子之道,在明明德。諸位可知……」沈青瀾說到一半,看向藍煙音,目光移過蕭碣,正準備接著說時,又睜大了眼睛移回他臉上:「咦,兄台是……沈某記得叫,地一?」
這青綠劍氣的主人,自然是青行長劍,沈青瀾。
他記得蕭碣。
沈青瀾是只老狐狸,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多少三教九流沒見過?他恪守『死隊友不死貧道』的人生法則,至今仍然混的順風順水。誰能想到有生之年,竟碰見一個白白衝上來送死的影衛。
影衛自然是要護主的,可當時他身後沒有他主上,這人還是跳出來擋那生死不明的一下,實在是讓沈青瀾印象深刻。
「這麼看來,兩位並不需要沈某幫忙。」沈青瀾笑了一下,收起手中握著的青行長劍,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多管閒事。
他還記得地一身手。這人能接下自己一劍後還好好站在自己面前,便證明那些地痞流氓自不是此人對手。
沈青瀾說話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忙不迭起身,屁滾尿流的跑了。
他搖搖頭,轉向那藍衣女子。
他本就是看見美人才多管這一趟閒事,沒想到美人已有影衛相護,頓時覺得有些吃虧,想著趕緊看看美人來補償自己。蕭碣皺眉,挪了一步擋住沈青瀾打量的視線,對上他沉聲道:「沈公子,好久不見。在下如今姓蕭,單名一個碣字。」
沈青瀾眼睛一轉,對上蕭碣視線。
「蕭碣?」他重複一遍,「好名字,頗合蕭兄的性子。沈某兩次見蕭兄,蕭兄都護著他人,在沈某看來,蕭兄當真如碣石般可靠。」
他有些戲謔之意,話里的意思都是『護著他人,卻獨獨沒見你護你家主上』。蕭碣聽出弦外之音,卻沒想理他,只淡淡說:「那日一見,主上時常與在下提起公子,相逢是緣,沈公子不若與主上一聚?」
沈青瀾笑得像只眯起眼睛的狐狸。
這蕭碣也是忠心,看見自己在就忙不迭要把自己拎到楚澤鶴面前,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被人算計,擋了楚澤鶴的路。不過沈青瀾本就是要去尋楚澤鶴的,這番也是省了自己開口。於是他點點頭道:「沈某也正有此意,蕭兄帶路吧。」
倆人出去,三人回來。
楚澤鶴看蕭碣像只老母雞似的,左邊領著面色蒼白的藍煙音,右邊走著環顧四周的沈青瀾,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他與沈青瀾道過禮,又吩咐了把蕭碣找過來的原因。見藍煙音面色蒼白,問了一句。「如何?」
蕭碣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最後跪下說:「屬下辦事不利,請主上責罰。」
楚澤鶴點點頭,「是該罰。那我便做主,罰你五十鐵鞭,也算是給藍姑娘一個交代。」
藍煙音一聽,趕緊跪下搖頭,「此事是屬下無能,與蕭大人無關。」
她自己身負內力,就算不像影衛這般精通打鬥,但基礎武學也是有的,隨隨便便就能傷那人性命。只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被嚇傻了,心裡只覺得噁心,沒想到反擊。若有下一次,她肯定要親手打斷這些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