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郭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后病逝已久,郭贵妃如今便是后宫之主。她为皇上所生下的八皇子如今只有七岁,不过天资聪颖,深受皇上喜爱。太子之位现在仍然空悬,有很多朝臣议论,皇上其实很属意这个和郭贵妃所生的儿子,打算等其再长大一些就把东宫之位传给他。
然而林昭行靠在椅子背上动都没动一下,“把黄金退回去,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希泽仿佛从林昭行这短短几个字中获得了支柱,苦瓜脸看上去都不怎么苦了,他精神满满地答道:“是!”
他在心里默默想起了众人平时的议论——都说林昭行当初能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拿到察秋司掌司使的位置,也是皇上多方面权衡的结果。
这个位置没背景的人坐上去,会很难正常地工作,尽管世道已经不再黑暗,但是世家对寒门的欺压仍然没有断绝,没背景的人在这个位子上会遭到层层阻力。
但是有背景的人皇上也不放心——做皇帝的最忌惮朝臣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何况察秋司掌司使这个职位官阶虽高,但着实辛苦,天天要和凶犯尸体打交道,出身特别高贵的子弟也不愿意干。
但是林昭行完全契合了这个位置的需求。
此人说到底是齐王的儿子,身体里流着一半皇室的血,但又高贵得不够彻底,在朝中更是完全没有党派,由他来做察秋司掌司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李希泽告别了林昭行,去察秋司整理郭国舅儿子犯案一事的卷宗去了。
是夜,月明如水。
“墩公子”
杜明正在空荡荡的街头巡夜。
按照惯例,宵禁之后的巡夜应该是两人一组,不过跟杜明同组的那个捕快是个老油条,七拐八拐,不知道怎么就一个人悄悄溜走躲懒去了,留下老实的杜明一个人尽忠职守地巡夜。
“大齐,大齐你去哪了——”
杜明起先还没意识到同僚是去偷懒了,他仅仅是以为二人走散了,还吆喝了几句。
同僚当然不会回答他,于是杜明一个人闷闷地向前走去,胖胖的身影在月光下看上去有点寂寞。
这时,身边一个轻轻的呼唤声响了起来:“这位公子……”
杜明侧过头一看,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眼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白衣,却绝不是清纯的类型,她身姿高挑,曲线玲珑有致,一身半透的白衣之下隐隐可见如凝脂般的肌肤,端的是丰腴妖娆。
白衣女子轻轻巧巧地靠上来,带起一阵香风,“这位公子,我初来京城,迷了路,现在不知道怎样回家了。”
杜明感觉这女子的身体已经快贴上自己的了,他面红耳赤地连连后退数步,“姑娘的家在何处?我给你指路。”
“哎呀,我对地名不熟悉,你这样叫我说,我一时半会儿又怎能说得清呢?”
女子却步步紧逼,最终还是揽住了杜明的手臂,“公子且跟着我走,我慢慢讲给公子听,何况天色已这样晚,公子不送我回去的话,放心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单独走夜路么?”
她笑容婉转,眼角眉梢都是媚意,手上又一直推推搡搡,她身上的香气进入杜明的鼻子,使杜明觉得自己的头猛地有些发晕。
“走啦,走嘛。”
杜明的脚步已经下意识地跟着女子动了,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
清宝正坐在屋檐上嗑松子糖。
由于之前过过太久昼伏夜出的日子,清宝夜里习惯性地睡不着,就还是维持了晚上出来放放风看看月亮的习惯。
“哟,胖墩儿。”
清宝一边嗑松子糖一边扒着屋檐朝下看,“今天轮到你巡夜啦?”
她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刚刚杜明的体形太壮观了,她没看到被他挡在身后的人,此刻站起来才看清他身旁的那个白衣女子,忍不住笑起来,“行啊胖墩儿,艳福不浅。”
她有心捉弄一下杜明,于是捡了块瓦片,远远地抛了过去,“看招!”
瓦片“哐当”
一声在杜明的脚边碎裂了,巨大的脆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刺耳,然而杜明浑然不觉,只是木然地朝前走着。
这下,清宝终于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墩儿!胖墩儿!”
她直接扯着嗓子喊起来,“杜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得到吗?!”
杜明继续无动于衷地往前走。
清宝刚要抬腿去追,就见杜明身边的那个白衣女子回过头来,轻轻冲自己的方向笑了一下。
清宝愣住了,纸包从她的手上掉下来,松子糖撒了一地。
清宝原地呆愣了片刻,猛地回身飞跑起来,同时大喊道:“林昭行!!救命!!!”
刚刚月色下,她分明看到——
那女子的裙子下方是悬空的。
她并没有双脚。
如果清宝能再在房檐上四处眺望一下,她就会看到,距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静静地躺着杜明的同僚、那个叫大齐的捕快。
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人已经死了,脸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