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滇族女子雪鹤的确可作为证人,但她提供的线索仅有毒圣为查案的人,就算此人确实在察秋司,那么林昭行也同样符合条件。
“第二,如果林昭行箱子中的凶器确实是被人栽赃所致,那么凶手确实出在察秋司之中,但是凭何说这把刀一定是别人放入他箱中的?
“第三,关于所谓的黎真,臣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道他在案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但是林昭行所言全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什么射箭,什么身高,空口诬陷何其容易,林昭行只需要找一个滇族人串供,然后说出他需要的信息就够了。
“综上所述,林昭行所言,看似句句在理,但是却全是基于同一个前提,即他自己不是凶手!而盗门之子与毒圣,未必不是同一个人!”
“皇上。”
李希泽再次叩头,“臣自进入察秋司以来,日日夜夜尽心竭力,臣出身之清白,天地可鉴!如今被盗门之子使计陷害,还请皇上明察!”
这恐怕是断案史上最为奇特的一幕,就如同天下最为聪明的两只狐狸在朝堂上互咬,无论是林昭行还是李希泽,都是最了解查案流程的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知道怎样去利用逻辑的漏洞、证据的断点,让局势朝利于自己的那一面发展。
而现在他们彼此不分胜负。
凶手只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但是从皇上的角度来看,他根本无法区分林昭行和李希泽谁说的才是真相。
而李希泽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击:“臣还有一言,臣由于之前不知盗门毒圣之事,未曾多想此事,现在看来,才发觉十分可疑。”
林昭行突然意识到了李希泽要说什么,他的脊背猛地绷直。
贺松涛察觉到了林昭行的异状,他看向李希泽:“你说!”
“皇上想必也曾发觉,只要天气进入酷夏,林昭行便会称病停止上朝,也不去察秋司办公。曾经有一桩大的贪污案件,臣无权做决定,便去找林昭行定夺,结果发现侯府下方有一处冰窖,而林昭行在冰窖中待着,桌子、床等一应俱全,显然是住在其中。”
皇上皱眉道:“避暑而已……这说明什么?”
“避暑的话会躲在冰窖中完全闭门不出么?臣后来有机会与太医院的太医们闲聊,得知有一种毒叫做彻骨寒。”
皇上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彻骨寒这种剧毒,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这是皇家专用的毒,普通百姓之间要杀便杀,不会花高昂的代价制出来这种并不要人命只叫人求死不能的毒药,只有皇家利益交错复杂,皇帝才会用来对付一些又要控制又不能真让对方死去的政敌。
“皇上并未将此毒赐给任何人,为什么林昭行会出现此毒的症状?”
李希泽道,“太医们告诉臣,彻骨寒是百种毒药混合后的结果,炼毒之人长期接触各种毒药,会在呼吸、接触中摄入微量的毒,长期积攒起来会达到很可观的量,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些毒会在体内形成反应,最终生成彻骨寒。”
他低声道:“臣以为,这可以作为林昭行是毒圣的佐证。”
皇帝看向林昭行,道:“你当真中了彻骨寒么?”
林昭行的眉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来人!”
皇帝震怒道,“端一碗热水来,如果林昭行你是清白的,就喝了它!”
林昭行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李希泽眼中有凶狠的快意一闪而过。
他赢了。
林昭行还是太年轻了,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李希泽在暗而他在明,李希泽可以一直处心积虑地搜刮各种对他不利的证据,他对李希泽却全然一无所知。
一碗冒着热气的水端到了林昭行的面前,一个太监得到皇上授意,上前一步打开林昭行手上的镣铐,叫他自己去端水喝。
林昭行下意识地膝行着后退了一步。
“喝啊,林大人。”
李希泽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道,“或者干脆承认了你就是毒圣?两种死法而已,选一种你喜欢的吧。”
林昭行突然做了一个很小的动作。
他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缕银丝般的白发,缠在了自己小拇指上,打了一个样式奇怪的结。
而绑完这个奇怪的结后,他的面孔镇定了下来,伸手去拿面前的那碗水。
然而虽说他已经尽己所能地做得快了,然而这一切还是没能瞒过近在咫尺的李希泽的眼睛。
李希泽大声道:“且慢!”
林昭行去端水的手猛地顿住了。
“把你手上的银发解下来再去喝。”
李希泽道。
贺松涛在远处不明就里:“怎么?”
而李希泽已经上前一步,用他戴着镣铐的手捉住了林昭行缠了银发的手指,道:“有猫腻,林昭行在他的手指上缠了一缕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