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大鹰无精打采,这只曾经的百鸟之王如今羽毛颜色黯淡至极,而比羽毛颜色更加黯淡的是它的眼睛,它缩着脖子蹲在笼子里,透出一股半死不活的气息。
“我上次对你说什么来着,”
男人笑笑,“摧毁它的精神,就能驯服它,看我说得没错吧?”
林昭行再次打了个哆嗦,他的手指痉挛起来,那男人握着他的手,将小鹰活活捏死的触感仿佛再度袭来,让他想要呕吐出来。
“你母亲怎么样了?”
男人淡淡道。
“……仍然病着。”
林昭行小声道。
“是么?我会叫大夫去看看她,能救的话就还是救一下。”
男人看了一眼大夫人,弯弯唇角,“这个傻女人以为我是因为你母亲的原因才留下你,其实恰恰相反,你母亲都已经到这个田地了,早就没有价值了,我在意的是你啊,昭行……即将被我亲手打造出来的你。”
一阵恶寒袭上林昭行的心头。
“你过来。”
男人冲林昭行招招手。
林昭行犹豫着站在原地没动。
“过来,别叫我说第二遍,除非你希望有人冲进你母亲的房间,把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扔到雪地里。”
男人淡淡道。
林昭行迈动了腿。
他走到男人的面前,低下头去不敢看男人的面孔。
他的手被男人抓住,一把匕首被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与此同时,男人吹了声口哨,立刻有两个魁梧的家丁出现在门口,将唯一通向外界的门锁住了。
接着两扇小小的窗户也被从外面关上,锁死。
林昭行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上次教你的东西,你有没有记得?”
男人重复道,“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作恶是很正常的事。”
林昭行咬紧了嘴唇,他想扔掉那把匕首,然而男人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男人的手就如同钢铁一般,带着他完全不能挣脱的力量。
男人冲着大夫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讨厌她么?”
大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老爷……”
“现在我给了你一把刀,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男人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无穷无尽的蛊惑。
“老爷!”
大夫人嘶声惨叫起来,“老爷,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她自嫁到秦家来以后,仗着正室的身份在这个宅子里一直作威作福,骄纵无度,到最后几乎发展到了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地步。
在她的认识里,她的夫君秦五爷是个大事上强势而小事上懒散的个性,而宅子里这些女人们之间的斗争、对下人们的欺压,对他而言都应该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他即使知道了也懒得管,仿佛多说一句都浪费了他的精力。
然而他在这个小男孩身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大夫人一直以为这不过是秦五爷一种独特的消遣方式,而直到现在她才恐惧地意识到,这一切仿佛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简单——
在秦五爷眼里,自己的正妻都可以拿来给这个小男孩练手。
“你想想她对你做过什么。”
男人仿佛全然听不到大夫人的哀嚎,只是静静地冲着林昭行微笑。
林昭行想起张妈她们背后议论过这个男人,她们说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天水这个小城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姓甚名谁,籍贯何处,他对外自称“秦五爷”
,于是人们便只当他姓秦。
没有人知道男人是做什么职业的,然而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极有钱,他出现在天水的青楼楚馆里,为花魁的一曲清歌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叫小厮将大把的银子掷到台上。
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脸,因此总是将面孔隐在兜帽的阴影里,而有幸见到他脸的人,惊恐地告诉众人,这个男人的相貌似乎会随时变化,没有任意两次是完全相同的——
于是有传言说,秦五爷实际上是江湖上有名的画皮师,以出售自己制作的人皮面具为生,是惹到了仇家才躲到了天水这样的小城中。
女人们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会对他极度着迷,他展现出的气质风韵是天水中的男子所没有的,大气而沉稳,仿佛应该来自遥远的大城市。
秦五爷也并不拒绝女人们对他的倾慕,他的宅子据说是天水城中美女最多的地方,即使规模最大的青楼也难以比拟。
然而林昭行也听张妈们议论过秦五爷的薄情——他最宠爱的女人是四姨太太,那是个肌肤柔嫩如水的女人,最喜欢翠绿色的珠饰,秦五爷便一掷千金,将翡翠碧玺堆满了她的梳妆台。
但是这位四姨太太上个月得了病一命呜呼了,秦五爷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叫人把她拉到荒土堆那一片埋掉——
他甚至连棺材都没有替这位四姨太太买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