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娘不苟言笑道,“只会带坏了冶铁所的作风。”
“哟呵。”
耿勋混不吝地笑了笑,“美人陪伴有助于我的工作,可比殷三娘这样的母夜叉强得多——何况我多少年来不一直这样么?怎么之前不见三娘来替我值班?”
“是今夜三娘突然大发善心,还是说——三娘另有目的?”
耿勋一句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再次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瘦长高挑的男人,他走得有些艰难——因为一手撑着伞挡雪,另一只手拄着拐。
这正是冶铁所的最后一个掌机官廖俊,他或许是所有掌机官中最特殊的存在——他是个跛子。
“今天也不知是刮了什么妖风。”
耿勋居然第一个笑了出来,“廖大人身子不济,晚上可是从来不出门的,之前值班一直是我和殷三娘轮流——今天是怎么个情况啊?”
廖俊拄着拐走进来,他脸色有些蜡黄,态度却是三个人中最诚恳的。
“我收到了信。”
廖俊低声道,“这信与我之前的怀疑有关。”
耿勋看了一眼其余两个掌机官,他的手在香雪细腻的肌肤上摩挲而过,心里暗暗琢磨着。
“我有个预感。”
他低声道,“我们三个人收到的信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廖俊和殷三娘对视了一眼,在看到三个人齐聚一堂后,他们心中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其实——这封信真正的收信人,其实只有一个。”
“而这个人,就在我们三个中间。”
“耿勋,从青州调来的老匠人,在冶铁所里工作了九年,五年前被提拔为掌机官。”
“殷三娘,开铁匠铺的父亲去世后就来到了京城,已在冶铁所里呆了七年,四年前被提拔为掌机官。”
“廖俊,之前一直居无定所,但是十一年前云游至京城时被马车当街撞断了腿,被迫留在京城,被冶铁所的上一任老掌机官发现,遂收入冶铁所中当了一名学徒,六年前成为掌机官。”
林昭行和清宝在赶往冶铁所的路上,林昭行飞快地将察秋司找到的关于冶铁所的信息复述给清宝听。
“你怀疑这三个人中藏着水獭?”
清宝问。
林昭行点点头,锋利眉宇下的双眸在雪夜中寒星一般闪耀。
“冶铁所人员众多,为什么水獭一定是掌机官?”
清宝低声道。
“你说得对,的确不一定。”
林昭行道,“但是掌机官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按照白虎提供的信息,青龙收留水獭便是希望他能复原出青花铜纹锁,如果水獭真的藏身于冶铁所,那么如果他要想办法,隐蔽地让青花铜纹锁的项目隐藏在别的项目中,就必须要能接触到冶铁所全部项目卷宗、对其有充分的了解。”
“其余人员的职位太低,如果频繁出入放有机密卷宗的屋子,会很容易暴露身份,而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接触这些卷宗的,便是作为冶铁所领导者的掌机官了。”
“我心里还是奇怪。”
清宝低声道,“小严说得对,找到水獭了又有什么用——以青龙藏匿的本事,想必水獭也不知道他是谁。”
林昭行伸手把清宝头发上的雪花拂落,他眉头紧皱,动作却是轻柔的。
“我有预感。”
他低声道,“白虎在操纵很大的一盘棋——现在,我们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然而只有入了这棋局,才能看透他的意图!”
冶铁所内,耿勋、殷三娘、廖俊三人以三角之势立在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尽复杂的神色。
香雪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耿大人是什么意思?”
殷三娘低声道,“你是说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人是在冶铁所内研究青花铜纹锁的人么?”
耿勋淡淡地看她一眼:“我没有这样说,三娘揣摩别人话语意思的速度可也太快了。”
廖俊清了清嗓子,沙哑道:“我方才深思了一下,觉得这信来得甚是蹊跷古怪——不如我们还是先各自回府,把事情慢慢想清楚吧?现在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只怕别落了什么圈套。”
“廖大人倒很是清高。”
耿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廖大人雪夜拖着病体前来,原来就是劝我们回去的么?那么敢问我要如何确定,廖大人不会在我和殷三娘走后再偷偷潜回来,一个人探索信上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