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继文的母亲居住在静安区的一幢洋房别墅里,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安保设施也是专门配置的,先进非常,车子一靠近别墅,里头的人通过摄像头看到是一辆劳斯莱斯,就为其打开院门。
别墅内部装潢没有让人耳目一新,也无可指摘,就是富贵人家的小情调。董朔轻车熟路地从门厅进来,就见程母与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坐在一张长桌前做着美甲。
“阿朔来啦!”
程母冲他笑着说。
每回见到程母,董朔总要在心里叨上一句:程继文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肯定是遗传他的母亲。
董朔亮出他的招牌笑容,“姐做指甲呢?真时尚!”
程母被他一声“姐”
逗得合不拢嘴,抽出光疗机底下的手,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到厨房摸点东西吃吃,我们晚点开饭,等等继文他爸。”
对着程母,董朔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进到厨房里,对着程继文,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惊惶,“你爸今晚要来啊?”
程继文正在清洗一只开膛破肚后的鸽子,准备煲汤用,抽空应他一声。
程家祖上发财发的早,程继文爷爷又是瞧准时机做起房地产生意,财富就这样累积下来,到程继文父亲这里,已是海市有名有姓的人家。程父膝下有二子一女,程继文是他的小儿子,却不是程父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
程母(程继文的生母)和程父的故事颇有些曲折,做小辈的不敢多问,只知道程母无奈成为程父的外室至今。
董朔年纪尚轻的时候,觉得程父的发妻怪大方的,她从程继文出生就知晓他的存在,却似乎连挣扎的时刻都没有,就接受了这个孩子,还让程继文逢年过节上家里坐坐,见见亲戚。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人,对“姨太太”
这件事情看得很开,还是怎么地。
长大以后,董朔才知道,上家里坐坐,见见亲戚,是多么锐利的一把刀子啊!这是要让程继文从小就认清自己,不管程父如何重爱他,他始终是外室生的孩子。
因此,早慧的程继文锻炼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在程父的发妻面前,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乖孩子,到了程父面前,却将自己的恨意表露无遗。
那会儿还傻不愣登的董朔觉得他这样不好,哪个做儿子的,敢在家里对自己老子横眉竖眼,会被打残的。
可是,程继文不仅没有被打残,反而得到的更多。因为他恨程父的理由非常充分,所以程父对他更加愧疚,也更加疼爱。
不过,程继文知道自己过得太顺意,程父发妻心里就越不顺意,所以他一门心思要出国留学,不在父母膝下承欢,还要学艺术,学设计,学这些离程家的事业最远、最没有帮助的东西。
眼下确认了程父是要过来的,董朔就埋怨着,“你不早说。”
与程母那种见人三分笑的脸不同,程父有一张严肃的面孔,加上程继文不喜欢他的父亲,间接影响到董朔也很是怵程父。
“怕什么,”
程继文好笑地瞧他一眼,接着说,“他要是骂你,我就骂他。”
好久没有听到程继文这么孩子气的宣言,董朔也笑着揽过他的肩膀,“靠你罩我了!”
程继文把洗好的鸽子放在砧板上,又转身去洗手,一边说着,“昨晚我看到一个广告,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做了个社交软件?”
提到这个,董朔似有满肚子的抱怨,迫不及待地说,“那就是个赔钱货!当初我没看清楚,以为他们搞社交平台呢,还想着从前有陌x,现在有探x,我也出一个抢抢市场,大笔一挥就签了,等到上架了我再仔细一看,”
董朔朝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因为要说脏话,“他妈的,这要是能火,赚多少我捐多少,哪个山区困难我捐哪个!”
与程家那般树大根深的世家不同,董家是从董朔父亲这一代新富起来的,按老一辈人的说法就是暴发户。当今市面上的暴发户成千上万,暴的途径也是各不相同,但他们的子辈却不约而同地投身互联网事业。按董朔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摆脱“暴发户”
的标签,让身价变得洋气起来。
“叫什么来着?”
程继文一边调动自己的记忆,一边贪图捷径地问着他。
“你说那个app?与你、与我、与他?”
董朔说着就记起来,“《与你》吧。”
程继文抽出两张纸巾,擦干双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轻点着屏幕说,“为了山区的孩子们,我先下一个。”
“得了吧,别的不说,你要是从这上面找到了女朋友,董琼得把我——”
董朔将手掌横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往边上一拉,“咔!”
董琼是董朔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年纪比他整整小一轮还不止,算是他父亲老来得子,宠得不行,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呢,除了偷月摘星谁家都办不到的,还有一个,董琼得不到又念念不忘的,就是程继文。
此刻,程继文无可奈何地说,“我真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