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终于抬起了头,额头上的血顺着鼻梁流下,滑入嘴中,可隋唐似乎毫无所觉,安神医看在眼里,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但他仍然没有动,他想要听听这个少年的回答。
“仆从军在乐浪郡集结的时候有五千人,出前死了近五百人,一路之上渴死、累死、饿死又有四五百,等到了御奴城就只剩下四千,这两天又66续续死了一些。”
“我知道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我也知道这个世界死亡来的太容易,而人活着太艰难,可哪怕仆从军是贱役,也不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呀!何况,他们是为了保卫御奴城、保卫身后的家国和父母妻儿。”
“为众人拾柴者,怎能使其冻毙于风雪!”
“安神医,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尽管我只是仆从军里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小的少年。”
隋唐的话很多,非常的多,他眼神飘忽,似在回忆,但他的声音却异常的坚定,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如今,不过是安神医给了他直抒胸臆的机会。
“我想让身边的人少死一些,想让他们都活着,尽管我知道这不现实,但我仍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试,恳请安神医为仆从军治伤。”
缓了缓,隋唐又再次开口,他眼中含着泪水,对着安神医的方向言辞恳切的说道,随后再一次将头磕在了地上。
此时,围观的人群一片安静,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这陌生的城池里回荡着,带着这一路的辛酸,带着这一路的不忿,带着对这个冷漠世界的质问。
人们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神色复杂,除了远处的打更声,医馆门外没有一个人在说话,之后开始有一些人,66续续的跪了下来,向着安神医出了恳求。
“安神医,您就答应了这少年吧。”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为了护城而受的伤啊!”
人群再一次嘈杂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下,原本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啊!
此刻却深深的被隋唐的善良和慈悲感动了。
安神医动容了,他神色怔忡的站着,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身前,眼含热泪的隋唐,嘴里细细的品着方才那句:“为众人拾柴者,怎能使其冻毙于风雪!”
这个生死无常的世界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奇特的少年,善良、慈悲、侠肝义胆。
“好、老夫就陪你走一趟,乡亲们,都别跪着了,快起来、快起来,老夫去就是了。”
安神医先是给了隋唐肯定的答复。
随后,连忙招呼医馆外跪着的百姓快快起身,说实话,这辈子头一遇到这么多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慌乱的。
火光萦绕,冲天而起,一具具尸体在火焰中化作灰烬,完成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趟旅程。
而安神医也在摇曳的火光中醒转了过来,抬头看天,黑色愈加深邃,已经彻底的暗淡了下来,就和他第一天来这座大营时一般无二,
透过一明一暗不断闪烁的火光,隋唐被映的通红的脸庞也一如当初鲜血流过鼻梁的样子,眸子里依旧填满了对生命最极致的悲悯,深深震撼着远处的安神医。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跪在医馆的门口,一个头一个头磕在地上,而原因仅仅是为了请他去医治一些陌生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用了九天时间,用自己的慈悲和无私,收获了在场所有人的人心。
安神医此时心中突然飘过了一句话:“慈心善目,菩提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