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晚安。”
井上夫人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圈子,无数名流政要前来吊唁,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每个人都怀着沉痛的表情以示惋惜。
井上靖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哭,并不想为了所谓的面子做出虚伪的表情来彰显难过,浮夸的的表演让悲伤传遍整个灵堂,每个人都在脸上流泪,只有他在心里流泪。
整个葬礼,井上靖一言不发,井上空维持着悲怆的表情与众人交谈。
除了手里少一杯香槟,恐怕这地方和宴会也没什么两样,井上靖讽刺地想。
“你就是小靖吧?”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井上靖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一瞬间让他恍惚地以为母亲还活着,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陌生的舅舅,谷川雅人。
井上靖带着谷川雅人来到比较清净的一处角落里,这里可以看到灵堂内部的情况,又不容易被人打扰,适合开展一场谈话。
谷川雅人好像有很多想说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化成一声叹息,他拍了拍井上靖的肩膀,问,“姐姐离开的时候痛苦吗?”
“不算太好。”
井上靖冷淡地回复,母亲活着的时候不过来探望,现在又来表达什么关心?
谷川雅人毫不意外井上靖的态度,他自认这些年对姐姐和外甥的关心并不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些年,我对姐姐始终抱有愧疚,因此并不敢来见她,你也知道她的脾气,我来了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太懦弱了,导致我现在很后悔。”
“加奈子姐姐是家族里最有天赋的人,她少年的时候就可以帮助父亲处理各种事物,不论是学习还是待人接物都是最优秀的,谷川家其他人都比不上她,也包括我。”
井上靖沉默地听着,他有预感,他即将得到母亲心结的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谷川雅人看着小池中的潺潺流水,逐渐回忆,“当时我们都以为姐姐有可能成为谷川家的第一任女家主,但是父亲最终决定送她来和井上家联姻。姐姐非常不甘,质问父亲为什么,得到的答案只有‘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谷川雅人还记得那天,晚饭前,他听到父亲的房间里发生激烈的争吵,姐姐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痛骂父亲的不公,父亲只是静静地等她发泄完,说:“加奈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疯子,你忘记了你的教养吗?”
“后来姐姐被关了起来,直到嫁进井上家,这十多年,她都没有再和父亲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没有联系过谷川家的其他人。即使是这样,谷川家和井上家的合作依然稳步推进着。”
谷川雅人低声说,“姐姐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我曾经在井上家门口犹豫是否要登门拜访的时候,遇到过出去参加活动的加奈子姐姐,她远远地朝我看了一眼,我知道她看见我了,也知道她并不想再见我,所以我没有再打扰她。”
谷川雅人说完后,没有再看井上靖,角落一时安静下来。
井上靖认真观察谷川雅人的一举一动,辨别着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或许他没有撒谎,但十年足够一个人改变,在母亲刚刚去世的这个时间点来找他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单纯地倾诉还是为了挽回和他的关系?
十年的时间足以使谷川家和井上家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了,或许谷川家并不甘心于此,没有井上加奈子的阻挠,拉拢一个拥有谷川血脉的井上家继承人百利而无一害。
不管是什么目的,恐怕背后之人的算计都是要落空了。
井上靖垂下眸子,语气听不出喜怒,“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可惜当时没有交谈过,让我有些记不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谷川先生现在正是谷川家的家主吧?”
无论如何,既得利益者跑来和他说这些往事,真是令人作呕。
说完,他没有回头去看谷川雅人一瞬间变得青白的脸色,转身离开。
葬礼的流程很长,等到完全结束,众人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井上靖站在院子里,回想着今天听到的那些事情,月光倾落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披上一层名为落寞的情绪,更深露重,仙鹤梳理了自己沾着露水的尾羽,突然鸣叫了几声,鹤鸣穿过幽暗的宅子,高悬的圆月更加寂寥。
井上靖拢了拢和服,后知后觉得感受到凉意,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准备回去。
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转过转角时,他突然听到两个仆从悄声交谈的声音。
那两个仆从都是生面孔,看起来刚在井上家做事不久,打扫灵堂的动作还略显生疏,一个小声对另一个人抱怨,“这里晚上可真阴森啊,主管净会欺负我们这些新开的,让我们干这些脏活累活。”
另一个仆从,“嘘”
了一声,往四周瞅了瞅,井上靖轻轻地后退了半步,才没有被发现,“少说两句吧,这种大家族里肮脏的事多着呢,小心祸从口出。”
“这有什么的,还能想古时候那样杀了我不成?”
第一个说话的人有些不以为意。
另一个人看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些急了,“你是不知道,这家的女主人根本不是生病去世的,”
他将声音降到最小,凑在第一个人耳边,说,“她是被诅咒死的。”
“听说诅咒发作的时候特别吓人,医生都束手无策。”
即使两人的声音足够小声,但是井上家的夜晚还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那点声音清晰无误地传到井上靖的耳朵里,他现在墙角的阴影中,嘴唇毫无血色,脸色白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