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日便宁静无事,到了大约酉时,福伯来回,说宫里传出消息,明日太子殿下会率领文武朝官亲去清泉寺为皇帝陛下祈福。
瑟瑟一听这消息,便将手拍在了面前的梨花木凭案上。
这个时候,阿昭怎么能出宫?
他应该守在皇帝的病榻前,寸步不离,掌控宫闱宿卫,控制住在京的藩王……
这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宫去祈福!
越想这些心里越急躁,瑟瑟随口问了句:“母亲呢?母亲回来了吗?”
福伯道:“没有,公主现还在凤阁,不过她遣人回来送过话,说‘深闭府门,不会外客’。”
这一点倒跟瑟瑟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辗转反侧了一夜,清晨早早起来,听闻外头有人扣中门,守卫没有理会,那人又绕到了角门,敲个不停。
瑟瑟让福伯领着人亲自去看,未及,福伯带进来了两个人。
徐长林和吴临。
瑟瑟有些惊讶:“他们都说你……”
徐长林浅淡一笑:“本来定的昨日回丰都,使团其余官员都已经出了城,半路惊闻长安巨变,我有些不放心你,带着吴临又回来了。”
他自知道了关于温瑟瑟的身世,便陷入了两难境地,内心煎熬挣扎,又为温瑟瑟担心,心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于说与不说之间彷徨,总也定不下主意。
本想干脆一走了之,可半路又听说皇帝垂危,心绪更加难安,索性调转马头又回了来。
回来的路上,他倒是有了决断。
这会儿要是把话都说了,温瑟瑟和沈昭的婚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的,她这么一个高门贵女,与皇家婚事作罢,颜面扫地不说,继续留在长安只怕后半生都要毁了。
她不是他的妹妹,他想带走也师出无名,不如就让她嫁给沈昭。
有了名分,有了地位,好好筹谋,用心经营,没准儿能从艰难中杀出一条血路。
徐长林扫了一眼院落四周,将瑟瑟拉到僻静处,低声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能长话短说。瑟瑟,你要记住我说得每一个字。”
他神色凝重,言语精炼:“你需要有自保的力量,平常可以不用,可以不露,但必须要有。这力量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名,最好两者兼有。嫁入东宫后,你要尽快为自己经营出贤德的名声,多结交太子身边的近臣,必要时要他们能为你说话。”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想办法把你和兰陵公主割裂开,你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你跟你母亲不一样。”
瑟瑟用心听着,牢牢记住,却见徐长林瞥了眼她搁在一边未成的绣品,道:“这些东西对别的姑娘有用,可对你没用,从今日起你要多读书。不是《女诫》,而是史册,兵法,传记,瑟瑟,你要记住,圣贤书中的道理作用深远,读之必能受益终生。你还要记住,不管你身边的人多爱你,你最大的靠山永远只能是你自己。”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籍册。
“这是我连夜整理的兵法简论,融合了我多年研读兵书的感悟,你留着,勤翻多看,记住,只能你自己看,自己悟,不要拿给别人看。”
瑟瑟接过来,仔细地锁进箧柜里。
徐长林总觉得自己还有没交代完的事,可仓促间,却又想不周全,他凝着瑟瑟那明艳的眉眼,道:“我们都说命由天定,可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人的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瑟瑟,你要努力,不管将来遭遇什么变动,都不要轻言放弃,要珍惜自己,许多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越说越虚玄,瑟瑟正觉得奇怪,刚退出去的福伯又匆匆忙忙地回来,道:“探子来报,说有大批军队自京畿边防涌入宣阳坊,一路畅通……”
瑟瑟思绪一滞,立马反应了过来:“清泉寺就在宣阳坊!可看清是哪一路军队?”
福伯道:“探子不敢挨得太近,只从服饰上判断,应当是岐王殿下的建章营。”
岐王。
这么说沈晞是冲着沈昭去的,皇帝还没死,他调遣重兵是想干什么?
围禁太子,继而逼宫吗?
不对。
瑟瑟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