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應棠先下手為強殺掉祝寶棋,他震怒之於,心裡是有過一刻的輕快的。至少殺祝寶棋的人不是他,他多少能好過點。
只是這樣的念頭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很快他就嘗到了後悔的滋味,祝寶棋死去不到半年,寧子蹇便開始了煎熬,甚至在大婚當頭反悔,將師妹冷落在後宮,日日對著祝寶棋的遺物落淚。
如今被祝寶棋質問,他只能選擇沉默。
「所以你現在做這幅樣子給誰看?」祝寶棋嘆氣,「看在我曾經喜歡過你的份上,咱們好聚好散。」
「你不就是想要這個位子嗎?」他說,「正好我也不稀罕,等朝局穩定,我親自頒布退位聖旨,這樣你不用費一兵一卒,也不用背負謀逆的罪名,光明正大的坐上龍椅。」
「不是的!」寧子蹇急切張口,「不是這樣的!」
祝寶棋冷笑:「不是這樣?那是哪樣?」
「就算重來一世,你還是想做皇帝吧?」
寧子蹇呼吸急促,眼眶紅了:「不錯。」
這是他的私心,又不完全是。
他太清楚了,祝寶棋不適合在那個位子上坐,他太仁慈善良,而這正是一個帝王的軟肋。況且他也不喜歡當皇帝,那他就取而代之,這樣既可以穩固江山,又能讓祝寶棋開心,為什麼不呢?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祝寶棋閉上眼,「你出去。」
寧子蹇不想照做,但祝寶棋閉眼不想與他多說一句,他也沒辦法,只得後退兩步,沉聲說:「總之,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輕輕帶上房門。
他走後,祝寶棋睜開眼,忽然煩躁的將枕頭狠狠扔在地上。
第31章
自那之後,祝寶棋開始單方面和寧子蹇冷戰,既不看他也不說話,無論寧子蹇如何示好,他都不再配合。只是這一招收效甚微,寧子蹇打定注意要強留,前世何等高傲的他竟也生生忍了祝寶棋的冷臉,仍然樂此不疲的往上清宮去。
對此,祝寶棋心煩之於,不免又開始憂慮將來的處境。不管寧子蹇是不是還愛他,這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現在他不妨自己走,他所做的那些計劃都毫無意義,什麼出宮自由之類的成了空談。
他身邊除了一個福順,也沒什麼力量抗衡手握重兵的寧子蹇,尚春年紀也大了,更是指望不上。寧子蹇雖然沒有將他困死在上清宮,允許他出去活動,但皇宮也不只不過是更大的鳥籠罷了。
在這種時候,喬雙玉主動過來。他先是深深地跪在祝寶棋面前重重的磕了頭,用沙啞的聲音低聲道:「陛下,臣知罪。」
祝寶棋坐在上處俯瞰地上長跪不起的喬昭容,心知他是為何而來。那兩個人已經知道了他重生的事,喬雙玉沒道理不知道。因此,對於他的到來,祝寶棋並不意外。
他想起上一世被投入冷宮的那一天,喬雙玉也曾來看過他。
那會祝寶棋還在被心上人奪位的震驚中沒回過神,自他被困在冷宮,身邊再沒有一個人,喬雙玉是第一個來看他的。
祝寶棋以為他是為了報復而來,誰料他只是平靜的問了一句:
「陛下,你可曾有悔?」
那時祝寶棋被這句話問到了,久久沒有回答。
他知道喬雙玉恨他。喬家覆滅的事雖然不是他做的,卻實在與他脫不開干係,他無法舔著臉把自己撇出去。
「寧子蹇這種人就好比一隻狼。」喬雙玉似乎也沒打算聽他的回答,自顧自的又說:「只要給足夠的好處,他可以背叛任何人,且永遠不會自省。」
「你與他為伍,就該料到今天的下場。」
祝寶棋沉默,心知喬雙玉說得對。他看書的時候又何嘗不懂寧子蹇的為人,只是深陷其中被那一點喜歡蒙蔽了眼睛,讓他不再冷靜理智,許多異常看不清了。
喬雙玉來這一趟顯然也不只是為了看他悽慘的模樣,他們之間說起來仇恨到底沒深到這種地步。祝寶棋落到這樣的結局,幾乎也是喬雙玉一手干預的。
「應棠漂亮是漂亮,可惜沒長腦子,他姑母的手段一點沒學會。」喬雙玉輕蔑的說,「果然是小家子出身,到底眼皮子淺。」
「我只不過稍微挑撥了幾句,他便轉頭恨上了你,以為是你從中作梗,害他家敗落,又勾得寧子蹇棄他不顧。」
祝寶棋一直默默聽著他絮叨。他也有些佩服自己的樂觀心態,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吐槽。果然反派大抵都喜歡逼逼,非要跑來囉嗦自己的作案動機,生怕旁人不懂。
想到這,他忍不住開口道:「你恨我,我不奇怪。但你不報復寧子蹇,卻跑來報復我,你還有臉說我蠢?」
不是他逞強,實在控制不住好奇。
「誰說我不報復他?」喬雙玉不高興了,「報復你就是在報復他,等你死了,我要看他痛悔一生!」
祝寶棋:「……」
他總是搞不懂這些反派奇奇怪怪的腦迴路。他都被寧子蹇廢了皇位扔到冷宮了,到底哪裡看出來自己掛了他會後悔?
夢裡的後悔嗎?
…………
回憶到這裡,祝寶棋又看了一眼還跪著的青年,抬手扶額,半晌道:「你不用跟朕道歉,大可不必。」
祝寶棋只覺心累。先是應棠,然後是寧子蹇,現在又多個喬雙玉。這三個前世都不同程度傷害過他的人,現在又都跑來表達對他的懺悔,好像前世他一死,這些人忽然都醒悟了,開始懷念他的好,繼而發現對他的感情,一個個都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