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想像,如果這隻箭射中祝寶棋,絕對必死無疑。
「阿日斯蘭!」祝寶棋急瘋了,連忙扶著他高大的身軀坐下,手忙腳亂的去看他的傷口,頭上沁滿了汗水,呼吸都急促起來。
聽到動靜終於轉身的寧子蹇一怒之下一劍殺了那個射箭的守衛,罵道:「誰給你的狗膽!」
可憐那侍衛不過是為了貪功,以為那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真的,這才趁著大家混戰的時候想著討好帝立下功勞,不想卻因此成了寧子蹇發泄怒火的對象。
寧子蹇雖然確實下了殺無赦的命令,其實話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他背對著所有人冷靜下來後理智回籠,滿心只剩茫然,不成想回頭就看到祝寶棋差點被殺的一幕,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上一世冷宮深處祝寶棋慘死的面容又一次在他面前閃現,讓他差點分不清現實和過去。
眼看祝寶棋扶著阿日斯蘭看向他的眼神滿是仇恨,寧子蹇連呼吸都是冷的,明明是艷陽高照的春日暖陽,他卻只覺遍體生寒,渾身戰慄。
他和祝寶棋,再無可能了。
寧子蹇深吸一口氣,抬手對著還在衝鋒陷陣的侍衛們說:「都停手。」
原本混亂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在一瞬間果真停了動作,阿萊拖著受傷的左腿一瘸一拐的跑來,焦急的喊道:「殿下!?你還活著麼!?」
阿日斯蘭翻了個白眼,拿腳踹他:「別喊。」
祝寶棋隔著人群與寧子蹇遙遙對望,讀懂了寧子蹇眼裡的深意,他說:「我們談談吧,最後一次。」
寧子蹇沉默,然而率先走入一旁的樹林,似乎在那裡等他。
看祝寶棋要過去,阿日斯蘭不放心的拉住他:「別去。」
「沒事的。」祝寶棋把他交給阿萊照顧,笑著安撫道:「我會回來的。」、
「可是……」阿日斯蘭還想說什麼,可是祝寶棋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
「我和他還有一些恩怨沒清,他……應該也想通了。」祝寶棋說著,又把精疲力竭倒下的應棠攙扶去馬車旁安頓好,然後在應棠的勸阻中走入一旁的樹林裡。
林子裡的陽光沒有外面那麼耀眼刺目,祝寶棋看到寧子蹇站在樹下發呆,頭上的繃帶被鮮血徹底染紅,整個人落魄頹喪,看著有幾分可憐。
「你……還是讓人重包紮一下吧,萬一感染就不好了。」到底還是不忍心,祝寶棋心平氣和的勸他,「這麼大的人了,也該知道照顧自己。」
寧子蹇抿了抿唇,低聲說:「知道了。」
兩人一陣無言,祝寶棋靜靜的等著寧子蹇先開口。
過了一會兒,寧子蹇果然說話了:「我……是不是傷你很深?」
祝寶棋沒有回答。
寧子蹇自言自語道:「我總是在做錯誤的選擇,無論前世今生,我好像也從來沒有真正對你好過,總是自以為是,強迫你按著我的心意過。」
「那時候我去冷宮看你,回去就做了噩夢,從那以後再沒睡過一次好覺。」他說著哽咽了起來,這個在戰場屍體堆里爬出來的男人在這一刻哭得像個青稚的孩童,
「對不起。」
重生回來這麼久,寧子蹇唯有這一次的道歉最為真誠。從他下達「殺無赦」的命令那一刻起,他才意識到祝寶棋說得都是對的,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
真正愛一個人怎麼會捨得讓他去死,是偏執讓他迷失了自我。
「沒關係。」祝寶棋很大方的回他,「好在我們都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上一世的悲劇只能說明,我倆不合適,既然不合適,那我們就不要再重複錯誤。」
「你會是個好皇帝,而我也會過上想要的生活,這樣才不算浪費上天給的這一次機會。」
寧子蹇很想留下他,儘可能付出所有,哪怕毫無尊嚴。但他也清楚的明白過來,一切都沒有可能了,他放不下千辛萬苦得來的權利,就必然要放手讓祝寶棋去追尋他想要的東西,世上本就沒有兩全的好事。
又是一陣長久地沉默,最終寧子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他狼狽的擦乾眼淚,啞著聲音說:
「走吧。」
「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48章
叢林子出來翻身上馬車,祝寶棋一句話都沒有說。阿日斯蘭和應棠在親眼見他回來後鬆了口氣,阿萊忍著傷痛重爬上車揮著馬鞭,準備離開這裡。
原本包圍著他們的守衛們也在寧子蹇的示意下紛紛退散開,讓出了一條路出來,然後立在一邊目送著馬車大搖大擺的從他們眼前經過。
最終祝寶棋還是沒有忍住,悄悄掀起帘子往後看了一眼。
寧子蹇一動不動的在身邊人的攙扶下倔強站在原地凝望著馬車遠去的影子,背脊挺得筆直,可又莫名的給人一種隨時會崩塌的錯覺。
「別看了。」
阿日斯蘭不動聲色的將他拉著最好,故意將身體挪到窗邊不讓他繼續看,一邊矯情的將受傷的手臂露出來,試圖引起祝寶棋的注意。
這一招很有用,果然成功把祝寶棋的思緒從寧子蹇身上拉回,他低頭看到阿日斯蘭的傷,想起剛才他替自己擋箭的無畏英勇,愧疚的問:「還疼嗎?」
傷口已經被阿萊簡單處理過了,斷箭也拔了出來,但到底條件有限,那處只用了粗布隨意包紮了一下,甚至沒有消毒,也不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