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阿姨平复心情,说:“是,他奶奶家养的狗崽子。跟孩子玩的时候没轻重,在腿上咬了一口。”
宋书明有些着急,追问道:“那这狗呢?还活着吗?”
郑阿姨直直盯着他,神情很是不满:“医生说小郑得了狂犬病,我们哪里还能留那狗?从医院回来当天就把狗打死了!”
林愫明白过来,拿眼神示意宋书明不要多言,柔声安慰郑阿姨几句,状作不经意般提:“这之后十年,小郑都没被狗咬吗?猫抓呢?在北京的时候呢?”
郑阿姨摇摇头:“没有,他因为被狗咬过,从此都很怕小动物。路上看到,一定远远避开。”
“如果他被狗咬过,一定会告诉我。但他确实,没有再被咬。”
宋书明再按耐不住,告辞出门。两人刚刚下楼,对视一眼,竟异口同声说:
“不是狂犬病。”
宋书明点头如捣蒜,他警校毕业刚进支队轮岗的时候,就跟着当时带他的师傅一起处理了一单斗殴,起因便是养狗。九楼拄着拐的老人被一楼养的小泰迪咬了一口在脚腕上,两家谈不拢赔偿最后发展为互殴导致轻伤。
他年轻好学责任心重,跑了好几趟犬伤门诊,对狂犬病记忆尤为深刻。狂犬病发病之后病死率百分之百,被犬咬伤之后唯一的预防措施就是注射接种狂犬疫苗。
但狂犬疫苗,实际生活中常常是滥接种和不接种并存。世卫组织推荐的十日观察法,就是在接种第一针疫苗后观察,如果十天之后咬伤人的犬仍活的好好地,那就可以排除狂犬病犬咬人。
“小郑被家养小狗咬伤之后,小狗好端端的活到了十年之后小郑出事,又怎么可能是狂犬病咬人呢?”
宋书明皱着眉头。
“更何况,狂犬病毒最常见的潜伏期是一到三个月,一年以上的极为罕见,十年以上的几乎没有被权威组织证实过。如果小郑一年之内没有被可疑的狗咬伤,我都很怀疑所谓狂犬病的说法。”
“过年期间,县城小医院检疫科没有留人值守。郑阿姨一听说儿子怀疑是狂犬病,连化验值班的人都没等到,就拉着孩子回了家,求神拜佛去了。小郑最终的死因,我觉得很可疑。”
两人第二日再去,提前买好了新鲜水果和两箱牛奶。郑阿姨一开门,见两人这次不是空手来,脸色和蔼许多,带了两分笑意把人迎进家中。
宋书明把礼品递上去,又轻言安慰几句,说自己昨天不知道小郑已过世,今天专门来探望您。
郑阿姨擦擦眼角,儿子去后她成为失独老人,才真的算是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宋书明如此讲情义,正让她感动不已,宋书明故技重施,再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小郑病发前都是如何情状。
当日小郑回家之后,脾气暴躁成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郑阿姨偷听才知他语带惊恐,不停嘟囔“别过来别过来”
。而且归家之后尤为畏水,连洗澡都不肯。
郑阿姨问他几次,出了什么事,到底招惹了谁,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发了脾气摔门而去,不肯回答,怕水这个毛病却越演越烈。内蒙干燥,他却从不肯洗澡,渐渐不愿喝水,再后来连水杯都不愿碰,嘴唇干裂见血,眼眶和皮肤深深凹陷。
直到狂犬病发两日,人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神志不清,郑阿姨含着眼泪问他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小郑气息微弱吐出三个字:“别过来。”
郑阿姨眼泪刷刷流下,哽咽道:“到底是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缓缓扭过头来,紧紧盯着母亲,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
“小郑说的是什么?”
林愫追问。
郑阿姨平复了心情,说:“听不太清楚,隐约听出什么白衣服,蓝裤子,和红花花。”
宋书明猛的攥住林愫的手,指尖深深嵌在她掌心。
林愫面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说想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需要穿过放小郑遗照的门厅。林愫经过的时候,特意慢下脚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昨天只是站在门外,看得并不分明。林愫此刻认真细看,才发现摆在遗照前面的那颗苹果,原来只是个托架,上面分明还挂了另外一串东西。
林愫心头大震,强作镇定回到座位,装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打听:“阿姨,我看到小郑照片前面放了个苹果,苹果上面还有一串挺漂亮的手链,那手链,是小郑女朋友的吗?”
郑阿姨摆摆手,皱着眉头:“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过。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郑死了这么多年,连面都没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