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士族兼并土地,朝廷官员贪墨横行,连年的战乱,百姓无家、无粮、无亲。”
迎着谢骁惊异的目光,秦姝道:“将军还不明白?吗?在成为先帝的义女之?前,姝也只是庶民,是那项城的一个小小守将的女儿罢了。我受先帝之?命执掌监察事?,却不会因为受先帝之?恩而动摇办案的公正。”
“将军今日可以不信我,朝中除了我,还有刑部,还有御史台,他们都?会愿意听将军一言。祁公走了,二位辅臣只剩下您,烦请将军——珍重自身。”
烛火的影子在少女脸上晃动,一摇一摆,像是将谢骁方才踌躇犹疑的心思明晃晃地展现出来?,谢骁自嘲地笑?了声,敛了目光才道:“谢某与殿下只打过几次交道,往日只知?殿下虽满腹筹谋,今日才知?,殿下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再隐瞒的意思,“殿下猜的没错,谢某当年冒死贩卖手?中军备,是迫不得已?之?法。”
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仔仔细细的在听,乖巧认真的模样令谢骁忍不住展颜,可想?到当年的情形,便又严肃起来?。
“那时?先帝虽身兼数职,权柄颇盛,却也无法连根拔起国之?蛀虫,那毕竟是司马家的晋朝,晋朝的宗室与士族仍在蚕食着这个国家,踩着庶民的肩膀掏空国库。”
“内部的问题难以解决,先帝却已?将一统中原当成理想?,先帝善战,可打仗的钱从哪里来??自然是税收。年年征战,月月无休,长此以往,万民饥荒,食人?、食子屡见不鲜。”
“我虽为武将,可我也是人?,我做不到踏着这么多人?的血肉,去获得功绩。或许这也是我与先帝的区别罢。我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乱世,确实当不了君主。”
那样昏暗的光线下,谢行周费力地想?要将父亲眼中的东西看得清楚些,更清楚些。感受到父亲的停顿,他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你只是觉得当时?的国库空虚,无钱周转,担心再次增加百姓的税收,所以才出此下策对不对?”
谢骁淡淡笑?道:“是,当年的北魏和晋朝并无直接冲突,我们在忙着平定南方的叛乱,他们在巩固北方的统治,与其交易是回转银钱较为保险的法子。除此之?外我也认为,当时?国家的政策并不适合攻下太多土地,土地越多,被宗室士族瓜分的就越多,饥民就越多。我毕生的理想?,只是让国家的子民都?能?吃饱了饭罢了。愿意追随先帝削弱士族,也是为此。”
“当年从北魏换回来?的那八十?万两黄金,也确实解了国家燃眉之?急,我将它一点一点地填进?国库中,打消了先帝当初欲再次增加税收的心思,给了百姓喘息之?机。对于我来?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秦姝思忖良久,终想?到事?情蹊跷在何处,试探道:“如此数目,先帝竟未发觉?”
谢骁回忆片刻,才若有所思道:“先帝是否发觉,臣不知?。”
“嗯?”
“我自从手?底下军备少了,便刻意推诿出任先锋军,只等着旁人?在战场上打完第一仗后,我军再收敛战场余留军备。若是真真有推诿不成的战事?,我便等着与旁人?一道。”
男人?的目光渐冷,悄然落到谢行周身上,“行周母亲过世那年,便是赶上我军在通阳关辗转后的灭燕一战,我刻意延缓军队前行,只为了等到他舅舅萧鹤明,与他一同出战。”
说到通阳关,谢行周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可提到舅舅,便又放松几分。
舅舅,很多年没有见过舅舅了。
只有舅舅,愿意在那样紧张的战时?,冒着被惩治的风险留下来?,主持母亲下葬事?。
当初年幼的阿周在葬礼上张皇失措,四处寻父亲而不得。不等母亲葬礼开始,堂内的人?们便尽数退去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谢骁已?然上马离去,其他将士自没有再留下的道理。
葬礼骤然凄清无比,正当他茫然彷徨时?,舅舅出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牵起阿周的手?,缓缓合上棺木。那场葬礼,是唯有他和舅舅,还有母亲的葬礼。
“所以,我并不清楚先帝是否知?道我所做的事?。”
谢骁的话还在耳边。
提及通阳关,秦姝面上一怔,偏头看去果然见谢行周面色不佳。秦姝敛了目光,她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原本?派鸣泉前去调查,却也一直未得到太好的消息,再加上京中事?故频出,便也来?不及细细思量。
她忖度着开口:“当年通阳关,守关之?人?正是张弛,可对?”
谢骁眉头一紧,“是。”
“谢老
将军当初在通阳关险些遭遇伏击,是阿周的母亲——萧云瑛将军负伤赶来?,请将军转道行至越阳关,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