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
偶尔睡懵了,少女抱着元姬的胳膊,口中会?蹦出这样的称呼来。
元姬并不觉冒犯,只?庆幸自己当初向祁公请命,甘愿一生入九层台。
元姬原是晋朝将军之女,是在被抄家的那天得祁公所救,因着出色的身手,直接充当祁牧之的护卫,虽已入奴籍,在祁牧之的府上?却从未被苛待。
只?是有一日,她见祁公满面愁容,出言相问,才知道他在先帝府上?遇到了那个小姑娘。
“可怜人?这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大人为何对此人偏生怜悯呢。”
元姬当年如此说。
“这个姑娘,是从项城逃难出来的可怜人,一身纯粹,却被主?君用此极端的方式培养。”
祁牧之给了她答案,“以她的坚忍,日后定是能?登上?高位的,可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焉知日后是何等杀人利器?她不仅会?忘记自己的出处,失了最初的纯粹,还有可能?会?使这个天下增添更多可怜人。到那时,她与项城的屠戮者,还有什么分别。”
“你不知道,我今日见她,她小小年纪一身的伤,孤零零地跪在正堂门前……”
“这……”
元姬问道:“主?君到底要做什么?”
祁牧之闭了闭眼,“主?君招拢了一批孤苦幼童,专门传授杀人绝技,称之为——九层台。我试图劝说主?君不可将人当作工具,但莫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他并不能?被我说动。”
元姬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道:“这个小姑娘若真的是大人想保的人,属下愿意去。”
“去什么?”
祁牧之诧异道:“去九层台?那是什么鬼地方,你当那是……”
“属下去那个鬼地方,替大人守着那个姑娘。”
元姬说,“不管这个姑娘能?不能?影响更多的人,只?要她被嗜|血蒙了心,属下都?会?及时拉她一把。”
“而且,这九层台既然如此受先帝重视,属下亲身潜入,或许日后也可以有助于您,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后来,她真的怀着报恩的心愿入了九层台,被先帝看到了她的武功卓越,偶尔带在身边。她与许青霄也是在这期间相识,成年男女的爱慕如烈焰一般,在两人间飞速滋长,藏不得,也掩不得。即便许青霄常常被先帝派去遥远之地征战,元姬也甘心在京城等待,只?等着爱人归来,等着有朝一日与其修成正果,于这乱世?里?共筑一处安稳巢穴。
她没想到,最后一次得到关于许青霄的消息,对方的条件竟那般令她两难。
许青霄是在平叛后回?京的路上?被人突袭才受困的。扣住许青霄的人乔装改扮入京找到元姬,点名要秦姝的项上?人头,除此之外绝无放人可能?。
元姬是有想过上?报先帝,用九层台的办法寻到许青霄的位置,以此得到都?能?保全的法子。可前来与元姬交涉的人却给出了只?有当朝重臣才有权一见的文书——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当初向皇帝进谏、抄她元家满门的,正是自己的主?君。
父兄仍在远地流放,家仇怨念仍在心底,即便知道父亲确实参与了贪污要案,元姬也无法当作毫无隔阂。
她大概也明白了,这就?是一场双方势力?的博弈。
一定是有人知道了主?君在筹备九层台,知道其栽培的重心就?是那个小姑娘,想以此事卸主?君臂膀。
元姬这一刻的心,确实是叛了主?君。
她想让他付诸心血的谋划尽数倾塌,想让他为伤害自己家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那一夜,她在秦姝睡着后,又朝屋子里?吹了迷烟,以确保秦姝的沉睡。